那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需要任何人來承擔,也沒準有資格去承擔。
\"......嗬,\"在一陣呆愣之後,鼻尖落上的冰涼讓他回過神,杜牧低下了頭,默念了她最後那句話,掩蓋去滿臉的複雜之後,輕笑了一聲,再抬起頭,那雙眼睛愈發柔和,眼底是釋然。
他定定地看了正仰頭望著天空的秋娘一眼,側目對她身後那人冷漠的目光,記起那日學士宴上的警告,他張口,輕聲卻清楚地道:\"有些事明知糊塗,可杜某還是想做。\"
秋娘正伸手去接從天空一片片落下的雪花,聽他莫名其妙地一句話,正要開口詢問,便聽身後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你以為,你有機會麼。\"
秋娘猶豫了下,還是轉過身,垂下眼瞼,沒有看見那一身紫衣黑裘的男人眼中的寒芒,邊揣摩著他同杜牧是在說些什麼,便躬身一禮。
\"廣陵王殿下。\"
\"杜某以為,機會還是有的。\"杜牧同樣行了一禮,垂頭避過那道霎時變得淩人的目光,不急不緩地答道,秋娘所表現出的恭謹和疏離,他自然察覺的出來。
李淳亦然。他離了宴,尋到這邊來,便是為了找人,那天北苑賞花,秋娘怒氣離開後,他便有再找她一談的打算,杜沁的去世,讓他等了七八日,耐性本就磨的差不多,難得有了獨處的機會,卻被人捷足先登。
方才遠遠地見著兩人相伴的身影,李淳的心中便被堵了一記,杜牧意有所圖的宣告,尚不足以挑起他半點怒氣,比起這個,更讓他不快的卻是秋娘那疏離的態度。
李淳收回了落在杜牧身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側,唇線抿直了些,眼中的青碧閃動,淡淡地開口道:\"過來。\"
秋娘知道這是在叫自己,心中鬱悶,左右為難,一方麵,她是不願聽他的話過去,可杜牧還在邊上站著,總不好落了李淳的麵子。
見她磨蹭,李淳微眯了下眼睛,心思一轉,再開口,語氣比方才的冷硬,略有緩和。
\"本王這幾日休息的不好。\"
\"嗯?\"秋娘一聽這話,立刻抬起了頭,隔著緩緩飄落的小雪,也顧不上那天在北苑的爭執,擔心地問道:\"是睡得不好麼,會頭疼嗎?\"
\"會。\"
秋娘皺了皺眉,還記得大理寺審案時,李淳便找上過她一回,當時是說睡久了會頭疼,這會兒又是睡不好,沒有姚不治的指導,隻靠那白絹上的藥理解毒,原先從密宅時候離開見李淳已經穩妥,還當無事,眼下卻說不準,那蘭葉夢魘的毒是否真的解清了,但她能夠確定的是,一旦沒有解清,任由它存在下去,總有一日會複發,到時候,李淳少不了又要受一遍那毒症的折磨。
思及此處,她隻是稍作猶豫,便道:\"殿下這會兒可是有空?\"她需要仔細檢查一番,看看症狀再說。
\"這便要去平藩館。\"
\"那明日?\"
\"無需明日,你與本王同去平藩館。\"
秋娘遲疑了一下,終是抵不過心裏的擔憂,點頭應下。
這下換成杜牧一頭霧水地站在旁邊聽他們對話,且不論他是否聽懂兩人是在談論什麼,單是李淳三言兩語就把剛才還一身防備的秋娘給\"哄走\",便讓他覺出不對味來,他是不知道秋娘怎麼想,但同樣作為男人,他有八成把握,這位廣陵王殿下正在利用她的心軟。
\"杜大哥,我有些事要同殿下商量,先走了。\"聽了秋娘這句話,杜牧就是想攔也開不了口,他性子溫和,怎會說話讓她為難,但秋娘下一句,卻讓他笑揚了唇。
\"看這雪像是要下大,你身體不好,還是別在外頭待著,等這梅開的好了,我折些給你。\"
\"不用擔心,我這幾日身體還好,你且忙去吧,\"說著,他側身對著麵無表情,臉色卻似黑了些的李淳,低頭一禮,道:\"殿下,您慢走。\"
李淳瞥了他一眼,便轉身朝著園外走去,秋娘連忙抬腳跟上。
杜牧直起身子,隔著薄薄的雪幕,看著不遠處,那黑裘的背影停下,待那嬌小的人影跟上後,伸手將她披風上的冒兜扣在她腦袋上,才又繼續朝前走,兩人前後相錯,左右間距並不遠,一陣風卷雪吹來,正刮在那身黑裘上,而他身邊的少女,卻是素色未染。
\"......不妙啊。\"他柔和的嗓音,難得地帶上些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