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打量了四周的環境,回頭借著朦朧的月色,低頭看著跪坐在自己腳邊的秋娘,緩緩蹲下身,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見她沒有半點反應,無聲一歎後,便低語道:
\"你聽著,這裏出去,向南跑百步有條小巷,我現在就出去把人引開,你聽到動靜差不多時,就馬上跑出來,用你最快的速度跑進那條巷子裏,去敲一家酒館東數第三扇窗子,用力敲,有人應門,你便把這個拿給他,他會幫你躲藏的。\"
說著,他便將剛才摘下的黑白麵具遞過去,可秋娘卻動也不動,隻顧著低頭盯著地麵,這反應惹的他心頭冒起一股無名火氣,心急之下,便伸手狠狠地扣住了她的肩頭,這份疼痛感,總算讓她抬起頭來,背對著月光,看著眼前五官隱約的男人,對他低喝道:
\"若是被人抓到,死罪能逃活罪也難免,你難道不想知道杜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麼,隻要過了這一關,我便告訴你!\"
將他的話聽進耳中,秋娘打了個冷顫,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兩隻眼睛重新找回了焦距,死死地咬著下唇,點頭,\"嗯\"了一聲,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麵具。
他暗鬆了一口氣,扶著牆站起來,從腰間抽出匕首,側頭聽了外麵的動靜,抬腳便要跑出去,卻被她從後麵扯住了衣擺,回頭俯看,便見她仰著臉,問道:
\"那你呢,你能跑掉嗎?\"
他突然笑了笑,輕聲道:\"放心,若不是帶著你,我早早就能脫身。\"說著便又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奔出巷子。
秋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愣了片刻,一拳狠狠地砸在身側的牆上,疼痛讓她變得清醒。她不能出事,她要好好的活著。
\"抓住他!往東邊去了!\"
麵具男子的引誘起了作用,剛才繞在附近的獄卒,不打會兒便撤的一幹二淨,秋娘手腳發麻地站直,深吸了一口氣,便迅速地衝了出去,按著他所說的,默數著數,飛快地朝南邊跑去。
一,二,三......三十一,三十--當跑到第三十五步的時候,她卻猛地停下腳步,低頭看著懷裏的麵具。
街邊的酒家門口掛著燈籠,映得路麵投著倒影,她懷裏的黑白麵具上,映著那黏稠的鮮紅。
她摸摸衣襟,再快速地摸摸手臂,再攤開手來看,鮮紅、盡是鮮紅,卻不是她的血。
她手腳無措地站在酒家門外,看身前麵的路,又看看回頭的路,竟是一片迷茫湧上心頭,繼續朝前跑,去求救,還是回頭,被抓?
都是她才害的他如此,她哪能丟下他自己逃命,可回頭又有什麼用,她手無縛雞之力,卻陪他一起被抓!?
\"唔!\"頭腦抽痛的她,伸手緊緊地揪住前襟,才親眼目睹杜智葬身火海,此刻又是麵臨兩難,這絕境幾近要將她逼瘋!
跑、繼續朝前跑,他說了他能逃脫,腳步抬起,又朝前奔了幾步,她一個激靈竟是掉頭就向著反方向拔足狂奔而去。
快點、快點!就因為她的無能、她的猶豫不決,害死了她大哥,她不能再害他的朋友!
\"噠噠\"、\"噠噠\"!
長長的街頭,就在她掉頭跑後,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馬蹄聲,隻是眨眼間,這夜幕中的黑騎們便貼近了她的背影,人馬交錯間,當中的人影側身俯下,長臂一撈,下一瞬,那奔跑中的少女便被提上了馬背。
秋娘駭然地回頭,卻見月色下一張覆了黑巾的麵孔,近在咫尺,卻是一雙青碧的冷冽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