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緯瞥了一眼身邊的李淳,方上前一步,小意問道:\"父皇,大哥他可是無妨了?\"
本是好心的一問,卻像是點了炸藥,一聲冷哼,在睜眼的同時,李誦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龍案上,怒聲問道:
\"你們誰來給朕說說,這上元節,你們不好好在宮裏待著,為何人會失足掉進曲江裏頭,差點兒溺死!\"
三個姑娘都被他這模樣駭住,瑟縮了起來,卻沒人敢開口答話,隻除了說來最冤枉的李淳,卻是舉步上前回話:
\"兒臣不知。\"
昨晚他們一行走散後,李淳便同秋娘在一處,回郭時卻被阿桑哥急匆匆地稟報,說是太子李源掉進了曲江裏頭,沿岸正在打撈,待李淳趕過去,人方才被半死不活地救上來。
急忙把人送回宮,驚動了已經睡下的皇上和皇後,麵對昏迷不醒又開始發熱的李源,這一對夫妻又怒又急,便罰了他們守在東宮外頭站了一夜。
李誦瞪了他一眼,便伸手指著李緯道:\"你說!\"
\"是,回父皇的話,\"被點了名,李緯盡可能詳細地把昨晚的事情經過講了一遍,話中不乏有些猶豫之處,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講了:
\"昨夜出宮後,先是去了東都會賞燈,後來街上行人擁擠,便被衝散,兒臣同映藍在街上找見了婷兒,又在一家酒樓尋著了劉側妃同武小姐,太子李源和大哥沒了蹤影,\"說到這裏,他語調轉低了一些,側目看了一眼李淳,有些猶豫道:
\"聽劉側妃和武小姐說,當時太子李源同她們一起到了那家酒樓,恰逢著裏頭猜謎討彩頭,太子李源便一路猜到了樓上去,結識了一位陌生的小姐,而後兩人便結伴離開了,說是要去雁影橋看燈。\"
聞言,李誦的臉色有些發黑,這事情還沒講完,他便猜到了八成,還是一個色字誤事,難怪剛才在東宮李源醒過來,問他事情經過,他卻稱作頭痛,避而不答。
\"兒臣覺得不妥,因我們是偷偷出了宮的,也不知太子李源是否有帶著暗衛隨身,就這麼跟著一個陌生女子走了,於是我們幾個便又乘車匆匆趕去了雁影橋,等到那裏的時候,江邊已是一團亂,說是有人被從橋上擠到了江裏頭,而後我們便見著太子李源帶出宮的近身太監周福在那邊求救,方知是太子李源墜了江--父皇,兒臣不敢虛言,有婷兒她們作證,事情便是這個樣子了。\"
這件事似乎是場意外,可因為那個把太子李源引走的陌生女子,在他墜江後詭異的沒了蹤影,便複雜起來了。
\"是他說的這樣?\"李誦問道,見三個姑娘都點頭稱是,沉默了片刻,看向李淳,問道:\"你呢,他們幾個在一起,你那會兒去哪裏了?\"
\"賞燈。\"
本來李緯聽見李誦質問李淳,心底還有些竊喜,可見李誦被李淳兩個字便打發過去,轉而讓武明珠去作那陌生女子的畫像,心裏便不平衡起來,奈何知道他這皇帝老子向來偏心,便生生耐住了不忿,在武明珠去一旁作畫時,又詢問了一遍李源眼下的狀況。
李誦這回沒拍桌子,但是反應卻微妙,他先是輕歎了一口氣,接著便沉聲道:
\"燒了一夜,腦子是沒出毛病,可--\"
話到一半,他便卡住,左右分別看了一眼龍案對麵兩個出色的兒子,擺手道:\"你們提前回府去吧,這兩日別在宮裏晃悠了,有事聯會再傳你們過來。\"
\"兒臣告退。\"
待到武明珠作完畫呈上,最後一個退出去。
李誦叩擊了幾下桌麵,叫進來一名身穿常服的宦官,將手上繪著陌生女子的畫像遞過去,吩咐道:
\"繪成兩份,一份送住大理寺,另一份送到魁星樓,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是。\"
這宦官揣著畫像離開,室內剩下李誦一人時,這中年皇帝方才離了龍案,走到敞開的床邊,從二樓殿上,看向武漸漸升起的日頭,輕聲自語道:
\"會落下病根麼?還是足疾......這倒是解了聯一個難題。朕這大唐江山,萬千子民,怎會交給--老四的心思是多了些,不過也未必不可教,至於朕這大兒,本是年前便會走的,拖到現在,算算日子。也快該離京了。\"
目光一移,望向遠處西邊一座若隱若現的樓閣,龍顏上僅剩的三分威嚴亦淡去,換成幾分欲說難清的複雜之色。
\"姚夜,我該拿你這兒子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