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氣的神情(1 / 2)

秋娘原是打算今天下午去郭家拜訪,可是李淳現在這個樣子,她怎能放著不管,便哄他派人去郭府上送信,說是改日再訪,又同李淳乘車回了廣陵王府。

裴彤和裴卉這對侍女,在李淳和秋娘離京之後,沒被調到別院去,一直都待在梳流閣做事,這天大中午的沒事做,兩人正在前廳裏拿著帕子擦拭門內落了塵的青瓷大花瓶,見著李淳和阿桑哥進來先是行禮,待看清楚李淳身後的秋娘,認出人來,頓時喜地失了態,小姐小姐的叫著,看秋娘應聲,一個忙著去端茶,一個忙著去打水,倒比見李淳這主上回來更熱情。

秋娘這會兒沒空和她們多聊,淨手之後,吩咐了她們幾件事,便讓李淳回房去歇著,可李淳哪有這麼嬌氣,搖搖頭,便先往樓上去了,阿桑哥叫了裴卉,低語了幾句,讓她去準備些薄淡的膳食,這午飯都還沒吃。

梳流閣樓上的藥房,這兩年空著,裴彤裴卉時常上來打掃,大到碾輪小到藥井都在原來的位置上擺放,李淳回京後,又讓阿桑哥將藥櫃裏儲存的各種藥材重新換過,整間鄭,都保有秋娘離開前一天的樣子。

李淳在窗邊一張藤椅坐下,見她熟門熟路地在屋裏溜達了一圈,拿了一疊油紙,在整壁的藥櫃旁,或彎腰,或踮腳,一個一個將藥鬥拉開,動作熟撚地抓藥在油紙上,再遞給一旁搭手的阿桑哥拿去放在桌子上,一連揀了十幾樣才罷。

\"把窗子都打開。\"

阿桑哥開了窗子,見幫不上忙,便安靜地在一旁站著,好奇地看她動作,方麵希望她能有法子,一方麵又不大信她能解李淳的創毒,畢竟這是讓幾名老大夫都束手無策的毒症。

秋娘在長桌邊上盤膝坐下,又清點了一遍藥材,便挽了袖子,將藥具拿到跟前,一樣樣處理,一邊輕聲確認\"紫珠草三錢,旱蓮草一錢,白苯二錢......\"

該稱量的,該碾碎的,該切塊的,該泡水的,每一步都小心仔細,不假他人之手,窗外正午的陽光傾灑進來,照的一室明亮,李淳坐在那裏,看著她專心致誌的身影。遲遲覺出這春日裏的頭一股暖意。

\"小姐,您看是要這個嗎?\"裴彤敲門進來,端了隻托盤,上頭放著兩隻小碗,阿桑哥探頭看了當中一隻,麵色一怪,忍不住出聲道:

\"這不是豬油嗎?\"

秋娘端著碗聞了聞味道,分神答他,\"是生豬油,裴彤,去屋外頭把爐子點了。\"

\"這豬油也能入藥?\"阿桑哥本就不大信她,見她連生豬油都鼓搗了出來,心裏的懷疑更大。秋娘點點頭,便將碾好的幾樣藥粉倒進豬油碗裏,又從另一隻碗裏捏了兩小撮兒糖粉進去,並著竹蔑一起遞給他,\"順著碗邊,一個方向攪拌。\"

阿桑哥遲疑地照著辦了,嘴上不放心地問道:\"小姐,您這方子稀奇,是在哪本書上看的。\"

\"不是書上看的。\"秋娘搗著藥,道。

\"那這東西是不是待會兒還要熬一下?\"

\"不用,這是外敷的藥,等下直接塗抹在傷口上便是。\"

\"啊?\"阿桑哥一叫,才覺失態,幹巴巴地小了聲音,\"既然這樣,要不要先找人來試試藥,這是塗在傷處的,可不能馬虎。\"

秋娘看出他不放心自己,沒再解釋,隻低頭繼續忙活,等那邊水燒好了,到屋外把包好的藥材交給裴彤煎煮,去櫃子裏取出紗布、燒酒等物,走到李淳身邊,絞著紗布,聲音不冷不熱。

\"先清理傷口,換下藥,\"對李淳,她可沒像阿桑哥那般應付,坦言道:\"這創毒我能看出些大概名堂,是對症下藥,雖不敢保證藥到毒除,可比你現在這麼拖著是要好。\"

\"嗯。\"

秋娘將紗布絞好,看看他胸前整齊的衣襟,清了清嗓子,\"我出去等,你換好了叫我。\"說著也不等他應答,便同阿桑哥交待了幾句敷藥的事項,出屋帶上了房門。

裴彤見她出來,小聲問道:\"小姐,您還沒用午膳吧,裴卉準備了些,您要不先下樓去吃點東西。\"

這兩個侍女還是一般貼心,秋娘想到李淳也沒吃,便搖搖頭,在她身邊蹲下,接過扇子,裴彤留心到她打進門臉上便沒帶過笑,知她有心事,就沒再多說。

屋裏頭,阿桑哥捧著那碗豬油藥膏,左右為難,李淳已解開衣襟,露出精壯的上身,拿剪子將胸前纏到腰腹的紗布一刀劃開,眼皮子都不眨地扯下已粘進皮肉裏的血布條丟在地上,抬頭見阿桑哥在那裏發愣,也不忙叫他,取了秋娘剛才絞好的紗布倒上燒酒,低頭擦拭起又開始住外溢血的傷口,從右胸往下斜伸,足有一尺長短,隻有一半結了黑紫色的軟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