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通人性(1 / 2)

杜氏有個習慣,不管前夜是什麼時候睡下的,第二天必當早起。昨兒個下午李淳派了人來將那位在她們家裏住沒兩天的老尚人領走,又替秋娘報了平安捎了口信過來,說是這幾日要在京裏待著,她到了晚上便有些睡不大著,起了心事。

同李淳的相處不多,可杜氏能看出來這位王爺是稀罕自家閨女的,不然是不會上趕著在及笄那日領了聖諭過來,一下就從側妃給轉了正,那份聘禮又下得分量十足,可謂是給秋娘做足麵子。兩人感情好,這自然是她這當娘的希望看見的,隻是凡事都要有個度,一旦過了這個度就容易出事,在她看來,這一對小輩著實是有些過了這個度,說白了,就是有些太\"黏糊\",這離成親還個把月的,還沒做夫妻便這樣子,等成了親,萬一膩味了......到底還是擔心女兒吃虧,杜氏輾轉反側想一夜總覺得等這回秋娘回來,有些事一定是要當麵同她講講才好。

第二天依舊早起,做了半宿的噩夢,早膳時候在飯桌上看見不請自來的鄭厲,照舊沒啥好臉。

\"這蘿卜醃的爽口,配上這粥將好,早上吃了是不錯。\"鄭厲拿箸指了指桌上一疊小菜,感慨道,\"我是好久沒吃你親手做的飯菜了,中午燒上兩道與我解饞如何?\"

\"我是你雇的廚子?\"杜氏給他一句,便拿勺子刮著碗裏的粥,這煮粥的香米是前陣子隨聘禮一同送來的,熬出來的粥粒粘軟又有油香,很是好吃,隻送了兩小石過來,她知道這東西金貴,昨天本是讓下人淘洗了給秋娘煮白飯配菜吃,可人沒回來,就便宜了鄭厲。

鄭厲半點不覺受挫,笑著回道,\"那我下廚露兩手給你嚐嚐?\"

君子遠庖廚,他是知道這句,卻沒半點自覺,杜氏幾口將碗裏剩下的粥喝完,拿帕子擦擦嘴,起身要走,還沒離桌一尺遠,鄭厲一句話就讓她轉身湊上來。

\"本是想同你說件好消息,罷,等真尋到人再同你講好了,萬一那不是杜俊,豈不叫你空歡喜。\"

\"鄭廣律!\"

\"莫急、莫急,不如咱們中午燒上兩道小菜,好好聊一聊。\"

......

秋娘昨夜同樣沒休息好,出門都特意讓裴卉上樓去取了本書,免得待會兒坐車時候睡著。

梳流閣還是老樣子,座落在王府東隅一角,安靜的不像話,身在王府中,又隔絕在王府之外,其實這裏並非是廣陵王府的主院,卻是李淳的住處,那正堂大院她兩年前就去瞧過,緊靠著北邊,是比照同宮裏李淳那座瓊林殿蓋的,很是奢華,但用秋娘的話說,那從臥房走出去都要半盞茶工夫的屋子,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捧著書看了一小會兒,秋娘眼皮子就開始打架,可李淳就在她身邊坐著,不好意思打瞌睡,她便強打著精神盯著書上一行字,兩眼發直,神情就變得呆呆的,殊不知李淳早將她掙紮的困樣看在眼裏,因鮮少見她這般憨態,便任她死撐,直到見她閉了會兒眼睛再猛然睜大,還偷偷擰了下大腿肉,他方才一手抽走她拿歪的書,一手扣著她脖子將人勾過來,把那僵硬的小腦袋按在膝上,低頭瞟她一眼,道:

\"還沒到,睡會兒。\"

秋娘是真困了,這次出門又沒帶提神的藥,昨晚睡僵的頸子被他不輕不重地捏了幾下,很是舒服,困意上來,便老老實實地趴在他膝上,聞著那淡淡的香味兒,眯了過去,嘴裏還不忘嘀咕道:

\"到了喊我。\"

\"嗯。\"

李淳拿起她的書看著,手上動作卻沒停,一下一下地揉著她細長細軟的脖頸,聽見她呼吸安穩了,才重新低下頭,仔仔細細地將人看了一遍,憶著她八三歲時的模樣,十二歲時的模樣,再回到眼前這樣漸脫稚嫩的臉龐,不覺眼中是有了愉色,心裏似有種異樣的滿足感,捏了捏她腮上的軟肉,將手護在她背上,半個月日夜不休的疲憊遲遲湧上,他就半倚在窗邊,漸漸也闔了眼睛。

\"主上,到了。\"

馬車在城東的天賀寺外停下,阿桑哥輕吱了一聲,沒見動靜,便小心翼翼地去掀了車簾一角,往裏瞅了一眼,瞧見車內光景,愣了一下,便又將頭縮了回來,掩好車簾,扭頭望一眼城邊的紅日,摸摸下巴,搖頭無聲地笑了一笑。

天賀寺比起實際寺來,小上一半不隻,修建也不十分精致,可院中幾株百年古樹纏香,白石鋪路曲徑通曲的獨到之處,是別處寺院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