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囫圇曲子(2 / 2)

秋娘見這圓臉姑娘沒說兩句話便麵紅耳赤,隻當她是怕生,本來有心聊幾句,便作罷,把字帖遞還給她,就同郭小鳳一道離開了。

兩人一消失在門簾後,這剛才寂靜的蘭樓下頭便爆出一陣嘈雜之音:

\"瞧見沒、瞧見沒,剛才穿墨衫那位就是杜小姐!\"

\"你說她真要代我們書學院參加藝比嗎?\"

\"你們耳朵鈍啊,沒聽她都親口說了,哈哈,我還當先生說大話,沒想人真會來。\"

\"那同她一起的是郭小姐吧,她們兩個果然要好。\"

國子監這兩年又收新生,在這群人眼裏,秋娘和郭小鳳儼然已成了傳聞中的人物,離現實遠了去,這些少年少女過去多是聽聞故事,親眼見著本人,少有不激動的。

下頭絡繹不絕的人聲中,劉安陸身邊圍了四五個人,都是閨蜜好友,因她緣故,對秋娘的事跡知之甚詳,又一並推崇,這會兒一臉熱切,嘰嘰喳喳地說著杜小姐怎樣怎樣,可劉安陸半句都沒聽進去,摟著那本《晴雪貼》在懷裏,臉上呆愣,既因為見了本人而激動,又因為剛才在秋娘麵前丟臉的反應悶悶不樂,幾位小姐們察覺她異狀,便轉而安慰起她來,有人羨她能同場比試,又有人提議說今天藝比結束後去找杜小姐說話,她這才好受些。

秋娘全然不知樓下幾個小姑娘已將她惦記上,和郭小鳳上竹樓坐下,四周觀客來了一半還多,認得郭小鳳卻不認得少在人前露臉的她,這便沒人上來打攪,秋娘樂得清閑,就同郭小鳳湊在一起低聲說話,聽見鍾鳴,看到斜對麵梅樓上論判席來了人,才起身打算過去見一見劉啟德,順便消了這頭天藝比的名--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就算勤能補拙,可做什麼也要講點天分,秋娘就是在琴藝上天生少了根筋,至今為止也隻會彈一些單調的曲子,再複雜的就不行了。

尋著記憶從樓後繞半圈摸上了梅樓,長長的摟梯走到一半就聽見人聲,登上二樓,一眼掃過論判席,三張席位空了三張,一位沒見過的外請論判連同國子監裏五位博士先生皆已在座,武祭酒和還有兩位外請論判沒到,又有三大個學生立在自院博士跟前聽教,幾個書童在角落跪坐,整理著碟冊。

\"劉博士。\"

劉啟德正在和大門的博士嚴恒鬥嘴,聽見人叫,扭臉看見秋娘,上下打量一番,頓時笑開,緩聲道,\"還是穿咱們書學院的常服看著精神,老夫可有兩年沒見你,這要不是借著藝比請了你過來,你怕是記不得我這老頭子。\"

秋娘行了禮,連並其他幾位聞聲看過來的博士,歉然道,\"上月回來,早該登門拜見,是學生失禮了。\"

劉啟德本就是開玩笑,見她一臉認真,反過意不去,當初人被攆走,他是無能為力,這回自作主張地厚顏找秋娘過來給書學院爭名,為了私心,本是沒報多大希望,得秋娘回信已是高興,哪會真埋怨她,更何況再過不到一個月,這眼前的小姑娘就會嫁入王府為紀,身份即會水漲船高,不是他能方便說教的,這便話鋒一轉,問了她這兩年在外偵緝的事。

秋娘一一答了,眼見時間將近,這才請說了消名之事,劉啟德並不意外,甚至打趣道,\"怎地還彈不攏一首囫圇曲子?\"

秋娘不好意思地搖頭,道,\"能彈幾首,可是難登大雅,就不出來獻醜了。\"

\"你倒是實在。\"劉啟德拿筆勾去名冊上她琴藝一項,又關照了一些藝比的事,直到鍾鳴第二遍,\"好了,你去吧,若無事就留下來觀比,今年學生琴藝都是不錯,曲子應有新意。\"

\"嗯,那學生先下去了。\"秋娘又行了一禮,遠遠望一眼對麵蘭樓的觀比席,便折身朝樓梯口走去。

不比另外三座樓,梅樓的樓梯有些窄陡,她摸著扶手,低頭看著台階,忽地聽見樓道裏有人輕聲說話,這才抬了眼去瞧,因為天陰,封閉的樓道內昏暗不明,望一眼下方隻是幾道模糊的人影,外頭人聲嘈雜聽不大清人語,眼看人影將近,便側身準備讓道,怎知七八步台階外,為首那人卻停下了腳步,她略一遲疑,正尋思著對方是否讓她先過,就聽近處一聲婉轉輕語入耳:

\"大哥,怎不往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