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的下人(1 / 2)

深夜,白日還算熱鬧的龍泉鎮街上,空蕩蕩的隻有夜貓偶爾在牆頭街角躥過,南山腳下的璞真園,卻無人入眠。

折騰了一天,秋娘傍晚時候就昏睡過去,總算不再頂著沙啞的嗓子喋喋囈語,可也叫不醒,一整日就被灌兩碗湯藥,左右等不到京中來人,鎮上的大夫算是被\"扣\"在了園子裏頭,有總比沒有強。

\"宋大夫,你不是說沒有熱疾的征兆麼,為什麼都一天了,人還跟火裏烤似的?\"杜氏就彎著腰在床邊待了一整日,這屋裏的人除了床上躺著的秋娘,就屬她臉色最難看,兩隻眼睛浮腫著,麵色蒼白地嚇人,過上一會兒就要扭頭問一次大夫。

\"呃、杜夫人莫急。\"大夫就幹立在一旁,想起方才外頭被那男人叮囑,便強作了鎮定回道:\"小姐這是急火攻心,才會高熱不退。這熱要發一發,一退下去就無礙了。\"想一想,又補了一句,\"沒有性命之柳。\"

嘴上這麼說著,這位大夫心裏沒多大底氣,畢竟他白天信誓旦旦地開了方子,哪想人卻病的更重了。是鄭厲借著杜氏給秋娘身上擦汗叫了他出去仔細交待過,他這才每在杜氏詢問時候,這樣說給她些安慰,可他瞅一眼床上的人影,心裏卻是無奈地想著,燒不退,就由著這般發熱下去,這位小姐的病就是熬過去了,怕也是要落下病根。

鄭厲就在外廳待著,在寬敞的客廳裏來回走動,每聽見屋裏說話,便會頓住腳立上一會兒,臉上時緊時鬆,向來眼裏除了自己和杜氏再沒第三個人的他,出奇地察覺到,那小姑娘病成這樣,他竟會跟著不好受了,要知道,那可是鄭喬的女兒,就是真出了事他心裏也該是樂的,怎會不好受?

活了大半輩子的鄭厲很是肯定,這不是愛屋及烏,要\"及\"他一早就\"及\"了,就是一年前他還能用一副管他死活的態度去看待杜氏同鄭喬那幾個孩子,但現在他心裏緊巴巴的感覺又是什麼?

按了按不大舒服的心口,鄭厲抬頭見著侍女端了宵夜進來,扭頭就叫鄭拾娘送進屋去,又小聲教她如何勸杜氏吃上一些,不想他自己這一整日也是空著肚子的。

杜氏早餓過了頭,一門心都在秋娘身上,哪有進食的感覺,但還是被哄著勉強吃了幾口,見裴彤又端了湯藥過來,便擱了碗筷,扶起秋娘,拿著小湯匙,讓裴卉掰著她嘴巴,一勺一勺地往裏麵灌,看著秋娘全無知覺地靠在她懷裏,褐黃色的湯藥由著嘴角流下來,終是沒能忍住,端著藥碗就摟著秋娘低聲哭了起來。

\"秋娘,你這是怎地了,你心裏有什麼不痛快,同娘說啊,哪個叫你總憋著,熬成這模樣,你要是出了岔子,叫娘如何是好,秋娘、秋娘......是娘不好,娘這幾日忙昏了頭,就顧著給你收拾嫁妝,明知道你心裏有事,卻沒放在心上......\"

鄭厲在外頭留意這裏麵動靜,聽杜氏哭的心酸,一掀簾子就走了進來,瞧一瞧一屋子人麵色慘淡的模樣,素來文雅的臉上,頭回露出嚴肅,沒去安慰杜氏,反把眉頭一皺,沉聲打斷了她的哭聲:

\"別哭了!這人沒出事也要哭出事來。\"

杜氏怕是二十多年頭一回聽他厲害,愣了一下,哭聲便止住,鄭拾娘趕緊上前勸道,\"是啊娘,您先別哭,咱們再想想辦法,誒,不是派人去廣陵王府請太醫了,估計人就在路上,馬上就到了,咱們再等等。\"

\"哼!\"這一聲可不是杜氏哼的,鄭厲背著手走到床前,繃著臉道,\"都三更過罷,城門早就關了,人要來早就該到,現在不來,還等什麼,這人就是往京裏跑了一趟回來才病的,還能是被哪個給欺負成了這樣。\"

鄭厲不想承認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壓不住的惱火,這份惱火直接影響了他的理智,又在原地踱了幾步,扭頭定定地看了模樣憔悴的杜氏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便做出了一個事後讓他後悔也來不及的決定:

\"你快收拾下,給秋娘多穿幾件,讓人備車,我帶你們去找個人。\"

......

昨天下了一場大雨,早晨很是涼爽,前幾日的悶熱一掃而空,清晨的空氣好的讓人呼吸的次數都變多。

李淳昨晚同幾個學者在平藩館待到半夜,晚上就宿在那裏沒有回府,早上在風佇閣換了身幹淨的常服,梳洗後就坐車往國子監去了,今天是十五,比的樂藝。

他到場的時候,君子樓裏已經坐滿,論判席上除了柳宗元還沒來,其他幾個正在說話,見他上來行了禮後,場麵就冷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