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看不如明日咱們就回鎮上去吧，總在這裏麻煩仆固叔不妥，我自己就是藥師，既然醒了過來，回去調養也是一樣。\"
娘倆床頭坐著，杜氏還沒開口，走到門口的仆固晃便笑出聲，\"小丫頭倒是不謙虛，你知道什麼是藥師嗎，也敢如此自稱？\"
仆固晃是不知秋娘這兩年遭遇，他身為\"聞名天下\"的神醫怪客，自然有他在這個領域的傲氣在，就說是目中無人那也是應該的，語調中盡是取笑，秋娘聽出來，也不尷尬，扭頭看著他同鄭厲一起走進來，輕聲道：
\"不在害命，不在救人，介乎毒醫之間，為一藥而擬百方，便是藥師了。\"
仆固晃兩眼\"嗖\"地一亮，兩步躥到床前，若沒杜氏在旁盯著，怕是要直接去扶了秋娘肩膀，\"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不、不，你是不是看過一本書，那個、那個一一\"
鄭厲見他這副模樣，目光閃了閃，道，\"仆固兄莫急，秋娘，你剛才所說那幾句，是書上看來，還是聽人講的？\"
秋娘略一想，便坦然道，\"是在一本書上瞧的。\"
廣陵王府有權有勢，自她兩年前對藥學生了興趣，李淳便想方設法從天南海北，給她尋來各種各樣的藥書，也便是那本舊書，讓她頭回生了往這條路上走的心思，若論經驗，她比仆固晃拍馬不及，可若論理論，她卻是自認不差的。
\"那書、那書，咳咳。\"仆固晃許是發現他興奮過頭，忙直起了快要彎到床邊的腰板，嘴巴一扭，板正臉色，對秋娘道，\"你且說說，那書是什麼模樣啊？\"
\"是帛冊。\"秋娘仰頭回憶道，\"隻有二十多頁，很舊了，裏頭好像還有兩張藥方。\"
她餘光是在留意仆固晃神色，但見仆固晃眼裏越發忍不住的激動之色，心中一淩，哪怕知道現在不好多動腦子，也是看這情形轉了個十幾趟來回。
\"什麼方子？\"鄭厲代替仆固晃問出口，但見秋娘不假思索地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那帛冊舊的很，藥方名字都花了去，上頭幾種藥材我那會兒又不認識，便沒去記。\"
\"那書呢？\"仆固晃緊接著問道。
\"不知道。\"
\"不知道？\"仆固晃聲音一提，彎腰逼近秋娘，滿嘴黑胡子的麵孔有些厲害了，\"怎麼不會不知道，你一一\"
\"娘。\"秋娘縮了下脖子，埋進她娘肩窩，杜氏本就不耐他們問東問西的，眉毛一豎，一手隔開仆固晃，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嚇著她了。\"
鄭厲瞅著趴在杜氏肩上輕抖的小腦袋，在後麵勾了勾嘴角，眼裏笑意一閃而過，這便一手扯了仆固晃胳膊，又把他拎了回來，好言勸道：
\"仆固兄若是緊要那書，不妨好好問她，都這把年紀，怎還嚇唬起小孩子。\"
仆固晃也是一時失控，很快就回過神，歉意地看看杜氏，便又成了那嘻皮笑臉模樣，扭頭斜眼對著鄭厲道：
\"誰說我緊要那書了，我就是好奇，好奇不行嗎，好了好了，我去廚房熬藥。\"他伸手胡亂摸了摸秋娘的腦袋，轉身朝門外走去，\"子期那丫頭也不知回來沒，都出去一早上了，買個鹽需要這麼久嗎，別是又跑哪玩去了，唉，這孩子，越大越不聽話。\"
聽他嘮叨過了，秋娘才從杜氏懷裏探出頭，打了個哈欠，倦倦道，\"娘，我困了。\"
\"那就睡下。\"杜氏想起鄭仆固兩人進門前她說的話，又補了句，\"有事等會兒吃藥再說。\"
\"哦。\"秋娘被扶著躺下，沾了枕頭就閉上眼睛。
\"你在這看她一下，我去廚房瞧瞧。\"杜氏輕聲吩咐了鄭厲，便提了裙子匆匆跟出去了，昨天她同鄭厲去河邊挑水，沒少聽這位仆固大夫的\"豐功偉績\"，這才知道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妙手仁心的好大夫，反是江湖上一號臭名昭著的人物，本來她還覺得無所謂，可想起當年他迷暈他們一家脫身，又是剛才那副嚇人模樣......就算她杜氏小人一回吧。
\"嗬嗬。\"鄭厲見杜氏衣角消失在門邊，方在床頭坐下，笑道，\"小丫頭原來沒燒糊塗。\"見秋娘閉著眼睛呼吸綿長，若不知情還當她是真睡著了，這便伸手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下，同時開口道：
\"還知道差個人出去送信，這是耽擱了時日，那小子不娶你不成？\"
秋娘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來，一臉鬱悶地看著頭頂那張笑臉，就見鄭厲伸了一根修剪的幹幹淨淨的手指出來，對她眨了下眼睛：
\"我們就來打個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