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皮手套(1 / 2)

當初平藩錄選編時明麵上挑了一群士族大家的公子小姐們\"湊數\",郭小鳳就是其中一員,她在外偵緝比秋娘早回來一年,自打國子監不用去以後,平日除了郊遊獵馬外,並不怎麼往平藩館去。

郭小鳳為人頗是仗義,她老子是郭子儀的兒子郭晞,在去年新封了一等杜國公的爵位,身為國公府嫡親大小姐卻不勢力不眼高,京中家裏有些名望的少年少女都甚喜歡同她打交道,這天上午她同幾個人約好了到城南相馬,一群人約在朱雀西大街三道上見,都是愛玩的公子小姐,人一齊便騎著馬噠噠地往目的地。

據兩縣之地,長安城大著呢,他們不學那紈絝風氣縱馬馳街,等到南坊口時太陽都掛的老高。說來也巧,齊錚被秋娘差去做事,馬車剛巧就停在坊內東街口,這邊郭小鳳同人說說笑笑打牌坊下頭經過,不經意扭了下臉,正瞧見他身影。

那日秋娘大婚晚宴,郭小鳳在宴客廳外透氣,被齊錚搭話,姑且不論到最後她也沒給個好臉與她,兩人是\"聊\"了足有半個時辰,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

若說好管閑事,郭小鳳那是能排一絕不排二的主,她對齊錚本就看不順眼,這下瞧他身形\"鬼祟\"地拐進一條巷子,形跡可疑,便臆想他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時好奇心起,就和同行的幾個人打了招呼讓他們先行,自己則掉頭跟了上去。

這巷子挺寬敞,兩邊都有相似的門庭,住的是非富非貴之家,郭小鳳有武藝在身,掉個書生尾不被發現還是能做到的,且齊錚心事重重,也沒發現有人跟在他後頭等著揪他的小辮子,就在一戶門前停下,搓了搓臉,整兩下衣襟,\"咚咚\"敲了一陣門。

郭小鳳牽著馬匿在一棵樹後,看著有個梳素頭穿綠卦的婦人來開門,把他迎了進去,就想起那晚提到她\"十八不愁嫁\"之名,齊錚說他家裏隻他一口的話,她撇頭\"嘁\"了一聲,將馬拴在樹上,走近那戶門前,大門沒闔,她一側頭就能看見院子裏情景,便抱了手臂靠在門牆上斜眼往裏看。

院子不大,但在長安城住,有個院子已是不錯的,齊錚就和那開門的婦人在院子裏的石桌石凳坐下,邊上還有個抱孩子的丫頭,幾隻小母雞跟著一隻紅冠的公雞在一旁兜圈子。

\"你胡大哥兩日都沒回家啦,可是館裏忙得很,要你來帶話?\"婦人說話口音很重,但麵上很親切,手裏忙著倒茶給他,看著便像是常來往的。

\"嫂夫人,\"齊錚聲音有些發悶,眼見婦人臉上起了疑色,才扯開嘴角,露出個笑臉來,\"是啊,大哥這兩天忙的很,剛好我有空就過來看看,大娘身子還好?\"

提起婆母,婦人輕歎一聲,道,\"還是那個樣子,藥不斷,使得你們漲了薪餉,若不然這日子是要過的拮據。\"

\"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我剛認得一位好大夫,過陣子請她來給大娘瞧瞧病,沒準會見起色。\"齊錚接過茶杯,攢在手裏卻不飲,就同這婦人嘮起了家常。

郭小鳳在門外聽的直打哈哈,待他們東拉西扯半天,又見他進了東角一向陽小屋一趟出來,就向那婦人告辭,臨別前從袖裏掏了一張貴票遞去,道:

\"是這個月的薪餉,我替大哥稍來。\"

\"又麻煩你跑腿兒,\"婦人麵露喜色,兩手接了過去,展開一看,當即吸氣道,\"五十兩!怎、怎恁多?\"

門外郭小鳳耳朵一豎,就聽齊錚解釋道:\"前頭王爺賞了修書的幾位學士,這算在裏頭。\"

說罷,便不多留,到底男女有別,婦人沒留他午飯,小心翼翼揣好了票子,送他到門口。齊錚不叫她多送,看她上了門,才低著頭兩步一頓地朝巷子口走去,路過一棵樹下,轉角卻被一雙馬蹄擋住去路。

\"喲,真巧。\"

他聞聲抬頭,日頭正曬,那女子一身光鮮,騎在一匹棗身灰鬃的高馬上,低頭看他,一雙鳳眼揚起,靜也帶著爽朗颯氣,說是笑,但不大友好,可這光裏的人影,這張臉孔,沒由來讓他此刻寒冬臘月一般的心又舒緩起來,甚至漸漸燃燒起來,以至於他很多年後都還能清晰記得她這個笑容,忘不掉。

郭小鳳這邊,看他卻是一副如喪考批的模樣,那比笑時還要難看的臉讓她抖了抖眉峰,哼笑道:\"這怎地,剛充完大方就後悔了不是?\"

也就宅居的婦人好騙,賞銀哪裏有同餉銀一起發的道理,一看就知道是這小子自掏腰包補貼那戶。她對齊錚第一印象太差,兩次相處,都不把他當好人,剛才親眼瞧見他接濟人家那點改觀,也因他現在一臉\"後悔\"的表情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