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點點頭,喝了半杯茶穩定了心神,又看了李淳一眼,張口問道,\"宋家現在情況如何?\"
\"回王妃的話,宋典軍同鹽盜勾結,犯了上罪,一經查出,胡長史派人送書京中,扯文下來,一家老小已被收押在揚州府衙牢獄,隻有府上的大小姐私逃,現下正在緝拿。\"
\"可有弄到胡季泰筆墨,章印圖形?\"
\"有的,在這裏。\"裘二掏出兩張帛紙,裴卉呈遞給秋娘看罷,果然是同在宋心慈那裏見的書信字跡相同,章印相仿。
江南水寨匪窩不是一兩家,鹽賊鹽販子屢禁不止,地方官員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無法無天到了一定郭度,引起民憤影響了正常的通商,又同官員勾結,那就是大案了,風聲傳到朝廷,天子若怒,一樣要剿毀,這也是宋思孝鋌而走險,想要立功的緣由,亦是胡季泰要抓替死鬼的必然原因。
越王已經十五歲,明年就要被之官離京,胡季泰身為王府長史,此時不把擔子甩出去,又待何時,難道要等人家查到他頭上嗎?
\"宋家這兩年可曾接濟過一名外鄉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身材高大,樣貌頗為俊朗。\"秋娘問罷,豎起了耳朵去聽。
\"回王妃話,\"裘二顯然知道重點來了,能不能在大主上麵前露臉也就這一回,\"是有這麼個人,他是兩年前流落到揚州地界,口音還帶著京腔,似是關中人士。\"
\"怦怦\"幾聲,秋娘心跳如鼓,她麵容緊張,手掌緊緊握住座椅扶手,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還是李淳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握了握,才叫她緩過來這口氣,扭頭看見他眼裏淡淡的擔憂,勉強衝他笑了笑,接過裴卉遞來茶水,飲下一杯,緩和了情緒,又耐著性子,再次開口:
\"你站起來,莫要跪著,把這人的事一五一十同我詳說,不許有半點漏的,知道嗎?\"
\"小的明白,\"裘二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整理衣衫,就拿捏著不大標準的京腔,賣弄起了口才:
\"話說前年夏天差不多這個時候,五月端午賽龍舟,城西河上那叫一個熱鬧,大姑娘小姐,公子小夥兒都出門賞玩,河岸擁堵,這船塞到一半,就有人被從橋上擠了下去,當時那叫一個亂,喊的多,慌的多,卻沒人下去救人,這眼瞅著落水的就要沒了頂,就有人從岸邊,'噗通'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您道這落水的是誰,正是那宋家的大小姐宋晴媛,她那年芳十大,一手箜篌音,在咱們揚州城裏是小有才名。這救人的,然是外鄉來的一個流浪漢,大姓不知,名叫阿虎的,平日在彎口扛扛沙袋搬貨謀生,換幾口酒喝,這英雄救美是一樁好事,但換了做粗活的和官家小姐,就弱了風聲,後來宋家也算是有義,招了這阿虎入府做事,誰曉得還真撿了一抉寶,這阿虎身強力壯,又學得幾手武藝在身,洗洗幹淨也是一表人才。他在府裏抓了一回賊偷,就被宋典軍看中,平日出門坐車,都叫他趕馬當駕。\"
裘二為示恭敬,一直低著個頭,也沒看見秋娘愈顯得發青的臉色,繃緊的唇角,他來了勁頭,越說道是繪聲繪色:
\"要說這阿虎,還真是宋家的福星,去年入夏,宋家母女到城外的清風觀去求簽,逢上大雨,在觀中等候雨停,倒黴地遇上了一夥從北方流竄來的賊人,見母女兩人穿金戴銀,就動了歪念,欲將人擄走,這阿虎以一當十,退去強敵,可為護這對母女周全,受傷不輕。\"
\"原本這一趟過去,阿虎也算是立了大功,誰曉得又去兩月,進了秋天,這阿虎竟然因為偷東西,被攆出了宋家,他身無長物,隻好又在河岸彎口上操回本行,做起粗工,但因先名聲不好,多為人恥笑,仗著一身力氣,也僅能顧個溫飽--王爺,王妃,這便是那阿虎的故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