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鳴的腿比腦子反應快,迅速放下並攏,坐姿在瞬間恢複成端莊肅正的模樣。
淳於黛奉上參茶,假裝沒瞧見她方才那散漫姿態:“殿下,我今日幫忙照看聞家小姑娘時,與聞家的婢女閑聊了幾句。”
李鳳鳴喝茶的動作頓住,扭頭看向她:“聽到什麼了?”
“前幾日,太子與恒王在齊帝麵前大吵一架,惹得齊帝動了怒,”淳於黛小聲道,“但外間並不知個中因由。我想,或許與淮王殿下和廉家有關。”
李鳳鳴想了想,點頭道:“多半是。管他呢,既蕭明徹回信對我說‘知道了’,今日又聽聞音說‘南境螺山大捷’的事已街知巷聞,想來一切盡在他掌握。”
隻是一場不大不小的勝仗,卻在兩天之內就滿京城街知巷聞,連聞音那樣的深閨貴女都聽說了。這要是沒人在背後刻意推波助瀾……
反正李鳳鳴是不信的。
“看樣子他應付得來,我就不必再多事操這份閑心了。”
*****
事實證明,李鳳鳴的心放得早了點。
四月初二上午,蕭明徹抵京,奉詔進宮麵聖。
據說齊帝是在禦書房見的他,在場除太子與恒王之外,還有中書令韋繼淳。
天知道這幾個人在禦書房裏談了什麼,反正到了下午,蕭明徹就被一道“至滴翠山思過三月,靜聽發落”的含糊口諭轟到了行宮。
從在行宮門口接到蕭明徹,再到兩人一同去太皇太後麵前見禮,李鳳鳴全程呆若木雞。
她終於意識到,之前蕭明徹在信中說的“知道”,和她以為的知道,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眾人怕太皇太後無謂懸心,誰也沒告訴她蕭明徹是被罰來思過的。
老太太隻當他從前線回來後,特地騰空來行宮陪自己小住,甚是欣慰。
麵對這個莫名親切慈祥的太奶奶,蕭明徹一反常態,好幾次露出“活見鬼”般的震驚與狐疑。
幸虧老太太眼神不是很好,並未察覺他的異樣,還樂嗬嗬打趣起哄:“小鳳鳴這是怎麼啦?天天伸長頸子盼星星盼月亮的,這會兒人就在跟前,你倒害羞得說不出話了?”
蕭明徹僵住,以古怪餘光瞥向身旁的李鳳鳴。
隻見她木然抬頭,衝老太太扯出個僵硬笑臉,既沒承認,卻也沒否認。
老太太高興地揮揮手:“小兩口才新婚就分別,眼下好不容易重聚,太奶奶也該成人之美。明日起,晨昏定省都免了,你倆也好多多相處。”
料想他倆久別重逢,定有許多親熱私房話要說,老太太便催著他們回長楓苑。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很安靜。
蕭明徹是不知說什麼,而李鳳鳴是真說不出話。她怕自己一開口就要噴火。
本以為蕭明徹回來後,她就可以回京推進自己的生財大計。結果呢?這家夥明明提前得了消息,居然還能中了別人的招,才回京麵完聖就被罰到滴翠山思過!還長達三個月!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隔著半臂的距離沉默並行。
辛茴跟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喘。她太了解李鳳鳴,一眼就看出自家殿下已在抓狂邊緣。
她完全不想觸黴頭,隻能在心裏默默為大齊淮王殿下祈福。
*****
進了長楓苑,蕭明徹突然想起一事。見沿途廊下都有行宮侍女,他便喚李鳳鳴進書房單獨說話。
進了書房關好門,蕭明徹回身,不大自在地清清嗓子。“你,能不能……”
他開口時並沒有斟酌好措辭,話才起頭就卡住了。
李鳳鳴緩緩迎上他的目光,神色頹靡。“淮王殿下,可否容我先請問一事?”
蕭明徹頗有風度地頷首:“好。”
“我實在好奇,您今日在禦書房究竟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以致觸怒天顏,連螺山大捷的功勞都護不住您貴體?”李鳳鳴的聲音雖隱怒,卻懨懨的。
整張臉更像是被霜打過的嬌花,美則美矣,卻如三魂七魄被抽走,蔫得叫人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