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擅製香,李姓尤甚。
大婚當夜喜帳內的四角就懸著香包,蕭明徹是見識過的。
但上回那種香包的主要功用為緩神助眠,氣味是一種近似櫻桃果的清淡酸甜,隻要掀開帳子,不多久就散去了。
可昨夜帳中的香明顯不同。蕭明徹不懂門道,隻知這香可謂豪橫,竟沾身不散。
剛起身時他覺得不管自己走到哪裏,鼻端總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香氣,這讓他好幾次忍不住回頭,以為李鳳鳴悄悄跟在自己身後。
等到他方才練功過半,身上發熱起汗,香氣愈發濃烈,他才確定那香竟是自他體內透身而出。
這可給他難受壞了。堂堂一個男兒郎,渾身香噴噴,真要命。
看他渾不自在的模樣,李鳳鳴邊掉眼淚邊樂:“你再忍兩個時辰。那是‘羅衾夜夜香’,最多到午後就散了。”
他倆身上本就沾著同樣的香氣,又都經過晨練發汗,催得那香更加濃鬱。
此刻站近說話,兩股香氣彙合交融,就莫名顯得……詭異。
蕭明徹感覺自己麵上倏地發燙。
他強行繃住冷漠臉,忍過了背脊突然躥起的那股酥麻後,才佯裝鎮定道:“今夜能換一種嗎?”
“別了吧?近來天氣陰沉,四下總有讓我很不舒服的潮濕陰寒,”李鳳鳴試圖與他商量,“這香能讓我好過點,至少心情愉悅。”
“若你肯換一種香,”蕭明徹舉目看向正走過來的辛茴,提出交換條件,“做為報答,我可以幫你將她打得幾天都下不了床。這樣,你也能好過點。”至少有幾日不會再被揍哭。
李鳳鳴瞪大淚眼,喃聲驚歎:“你可真是談條件的奇才啊。”
將她的隨身武侍打到幾天都下不了床,這是人幹的事嗎?到底是要報答還是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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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沒有接受蕭明徹提出的交換條件,李鳳鳴還是讓淳於黛將帳中香給換了。
新換的是一種珠丸,用蒸茉莉油添幾味名貴香料煉蜜製成,香味柔和淡雅,對李鳳鳴來說平平無奇。
但蕭明徹覺得這香很好,因為它不沾身。
解決了帳中香的問題後,兩人在“同床共枕”這件事上和平共處的基礎又牢固了幾分。
接連幾日,天氣愈發寒冷,太皇太後那頭本就說了暫不必晨昏定省,李鳳鳴就樂得窩在長楓苑。
蕭明徹被齊帝轟來“反省思過”,按理算半禁足,於是他也不出長楓苑。
長楓苑就一個書房,不管兩人願意不願意,都隻能共處一室。
但李鳳鳴如今與蕭明徹共處一室,甚至夜裏大被同眠,都已經再無半點尷尬——
還有什麼事,能比“被蕭明徹看到自己被辛茴打哭的狼狽狀”更尷尬?
沒有了,無所謂了,破罐子破摔吧。
麵對蕭明徹,李鳳鳴就此進入一種麻木的平和,甚至散漫。
而在不知內情的行宮侍女們眼裏,他倆幾乎從早到晚都形影不離,當像極了一對如膠似漆的新婚小夫妻。
齊人與魏人在膳食口味上有所不同。
以往李鳳鳴在香雪園陪太皇太後用膳,有時滿桌菜色全不合口味,但在老太太跟前不好說什麼,就應付幾口,等回到長楓苑再吩咐淳於黛和辛茴做些自己想吃的。
如今蕭明徹也在長楓苑,李鳳鳴擔心若兩人分開用膳,或許有行宮侍女會將話傳到老太太那頭,那倒徒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