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淡,殘陽如血,津門港近海上的落日此時正圓,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夢似幻。
此時是傍晚,每逢此時,本來都是辛苦一後的勞苦大眾下工的時候。
他們會在這時三五成群去些廉價酒家喝些兌水的劣酒,又或是在街邊售賣食物的攤鋪前買些油炸吃食。
但此時的津門港完全不同往日。
貧民窟布滿汙水生活垃圾甚至糞便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街道旁低矮破敗的建築上房門也都緊閉。
整個貧民窟的貧苦百姓不見人影。
碼頭區倒是大為不同,隻見這時碼頭區每一條空氣裏帶著海腥味的街道上處處是夏族百姓,這些人大多身著打著補丁的短衣,更有人衣衫襤褸。
這衣衫襤褸者,都是貧民窟的常住人口。
本來這種人出現在貧民窟以外的街道上,必然會引來旁饒鄙視厭惡,但是此時卻無人對此有偏見。
衣衫襤褸的,穿短衣的,穿長衫的,他們不分彼此大聲呼喊著各自的內容:
“巡捕局狼蠻人捕司王友善搶占王家米鋪,害的我失業,全家都淪落到了貧民窟!”
“我父母辛辛苦苦半輩子才在商業區開了家鍾表店,被巡捕局狼蠻人局長鄭複禮奪了去,我父母後來積鬱成疾病死了!”
“我家裏在商業區的祖產鋪子,被狼蠻人港主孫長勝奪走了!我家當初還不服,後來被官府整的家破人亡!”
“我家和西大陸商人有點生意上往來,狼蠻人官府養的紅巾幫就來對我家屢次騷擾,還把我爹腿打斷了!”
……
他們越喊越激動,隨著情緒的發酵,不時有圍觀者感同身受,彙入這浩浩蕩蕩的人流。
終於,有人高呼道:
“夏族的兄弟姐妹們!今大崇狼蠻人官府多行不義,巡術司幾個術官殺人練邪法失敗橫死,港主府也出了爆炸,孫長勝全家當場暴斃!這定是上降罪,誅大崇!”
“走,我們去向津門司討個公道!”
這話一出,登時一呼百應,無數人在人潮氛圍與自身過往境遇的雙重作用下,情緒越發激動,他們紛紛回應道:
“走!去向津門司討個法!”
“誅大崇!”
“誅狼蠻人!”
碼頭區各個街道上,成千上萬的人如潮水一般,向津門港最繁華的商業區湧去。
道路兩旁,從店鋪到公寓樓均是大門緊閉。
其中主人多是已經彙入這浩蕩人流中,而產業不大沒有被官府奪走的店鋪商人,他們瑟瑟發抖的透過窗沿看著門外情緒激動的諸夏同胞們,見人潮逐漸向前行去,他們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這群人……真是瘋了。”
————
港主府中,一片淒慘景象。
府中侍女衛兵,都是淒然惶恐的神情。
按大崇律,港主孫長勝意外身亡,無論原因其親衛都要處死。當然現在親衛都已經死了,國法也就追究不到死饒身上。
他們這些尋常府中侍女衛兵本不至於被牽連,但現在誰知道官府會不會遷怒到他們身上?
可以預見,他們下場絕不會多好。
此前九輛蒸汽車爆炸產生的衝黑煙漸漸散開,染黑了空的雲朵,在夕陽紅霞的照射下空黑紅一片更顯得壓抑。
此時這港主府已經戒嚴,在府中通判等港主佐官的命令下,兩百多名衛兵正正在府中四下搜查,意圖查出港主出事的線索。
府內一樓閣,燈火通明。
四樓的一間守衛森嚴的靜室。
額前無發紮著狼尾的通判孫文遠和城防營千總武照正麵色青白的站著,兩人隻感心中惶恐無限,半刻也無法靜下心來,隻得不停在這屋中來回踱步。
大崇六品文職常官孫文遠腳踩官靴焦躁的在木質地板上不停走著,鞋麵與地板碰撞發出的聲音讓他越加心煩,他猛的停下腳步對室外衛兵咆哮道:
“都這麼久了,你們到底查到什麼沒有?”
這樓閣內外有數十名衛兵守衛,將簇守的水泄不通,顯然一之間巡術司術官到港主孫長勝盡數橫死之事,已經把這兩名凡人官僚徹底嚇住了。
背著燧發槍配著樸刀的衛兵們靜若寒蟬不發一言。
“都是群廢物!這麼多人連個港主府都守不好!在我城防營你們這些廢物都該卷鋪蓋卷滾蛋!”
城防營千總武照也怒罵道。
這孫文遠武照也沒指望這些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