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3)

周新偉的車開走了, 李道回頭。

對麵馬路的樹蔭下停著輛銀色捷達, 杜廣美順窗口探出頭,見他終於看過來, 立即推開車門下車。

李道看清是她, 在原地站片刻, 背包甩到肩膀上挎著, 朝那邊慢騰騰挪了幾步。

駕駛位很快又走下一個男人,不太高但很壯實,黝黑的麵孔上神色溫和。

兩人穿過馬路, 朝李道的方向快步走來。

杜廣美仍是一頭長發,卻素麵朝, 穿著普通的淺色T恤衫和牛仔褲:“知道你今出來, 特意早到多等了會兒。”又笑著介紹:“這是我家那位, 叫劉波。”

劉波很憨厚, 臉上掛著客氣的笑,立即上前一步想與李道握手。

李道看他一眼, 把手遞過去。

杜廣美問:“沒想到會是我吧?”

李道看著她:“你怎麼知道的?”

杜廣美:“前段時間去看許大衛, 你今出來, 他怕你剛到外麵沒什麼準備,讓我幫忙照應下。”

李道交給監獄的探監名單上沒有任何人,所以誰都無法探視。他和許大衛不是一個大隊的,平時見不著, 那還是放風時隔著鐵網和他了兩句話。

李道點點頭:“那謝了。”

杜廣美朝身後指了指:“別站著, 車在那邊, 先找地方吃飯吧。”

李道多多少少想起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這種狀態就有些怪異,他拒絕道:“飯改再吃,我自己走就行,隨便轉轉。”

杜廣美抿抿唇,劉波站在旁邊她也不好什麼,隻道:“將近五年沒露過麵,估計哪兒是哪兒都分不清了,你就別客氣了。”

劉波是個實在人,熱情地去拉李道胳膊,倒有幾分蠻力,硬是把他拽得往前挪了幾步。

李道不得已隻好隨他上車。

捷達的空間不太大,李道坐在後排稍有些局促。

路上沒怎麼話,半個來時才開進市區。

原來還矮房成群的南城區繁華許多,高樓拔地而起,街道拓寬,邊上停著一排排共享單車,BRT進入試運營階段,地鐵五號線也通車了。

城市發展從未停下過腳步。

車子中途拐入加油站,劉波下去加油。

杜廣美這才轉過頭,叫了他一聲,見他專注望著窗外,又拍拍他的腿。

李道看向她。

杜廣美笑著:“我結婚都三年了,最近生了孩子,剛出月子。”

李道:“那挺好。”

“我和他起來也挺有緣分的,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他人很好……過去的事我沒隱瞞,他知道我以前的職業。”

“那還願意來?”

杜廣美看一眼窗外,那男人正從懷裏掏錢包:“我沒跟他提過你,隻是個朋友。”

李道沒什麼話好接的。

“我還記得你以前和我的話。他這人挺顧家,老實本分也沒什麼壞心思。”杜廣美笑著,眉眼間難掩幸福神色:“算我有本事吧?”

李道回憶了下,這才略微勾勾唇。

杜廣美真和以前不太一樣,臉頰素淨,穿著普通,生產的緣故體態有些豐腴,舉手投足間已沒有妖嬈造作之姿。

看來無論是哪種人,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曾經走錯過路,未必最終歸宿就一定是壞的。

李道麵上沒什麼表示,但挺替她高興。

杜廣美:“我給你找了個地方臨時落腳……你先別拒絕,聽我完。”她及時擋住他的話,玩笑的語氣:“我現在心裏可沒你了,每老公孩子快要忙翻,實話真沒時間,就幫你安排一下眼前的事,後麵也沒什麼機會再見麵。從寧關走時,你給我留那些錢挺多的,我現在過得很好,就當謝謝你。”

李道:“我現在還有錢。”

“不是錢的問題,幫你找好,也省得你費心了。”杜廣美從腳下拿起個袋子,“裏麵是房門鑰匙,還有部手機,卡已經裝好了,存了我的號碼,有事可以直接打給我。”

李道:“以前的手機還能用,出來時還給我了,你號碼沒變吧。”他隻把鑰匙拿走,又:“等你孩子百,我封個大紅包。”

見他這樣,杜廣美沒有強求,又道:“現在劉波自己做點買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跟他幹一段時間,再慢慢找些別的事情做。”

李道看著她,隔了會兒:“後麵再看吧。”他由衷道:“今謝謝你。”

兩人結束交談,沒多久,劉波加好油坐進來。

李道覺得不合適,之後沒跟他們去吃飯,麻煩劉波直接把他送回住處。

以前居住的房子在離開上陵前就已出手,林林總總加起來資產倒是不少,一部分被罰沒,還有一些輾轉留下,目前不太方便用。他身上隻剩這些年綿州那邊寄的錢,幾乎每月按時打來,但他沒怎麼動。

從監獄出來的第一個晚上,李道失眠了。

已經下半夜,屋子裏仍舊燈光大亮。

他枕著手臂躺在床上,睜眼看著房頂,覺得身下的墊子太軟,怎麼都不舒服。他烙餅似的翻了幾個身,坐起來,肘部撐在膝蓋上,看自己的手。

心裏挺平靜,但難免想起什麼人。

李道視線落在旁邊的背包上,看了會兒,起身把裏麵東西全部倒在桌子上,一堆零碎物件裏夾著封信,他躺回床上,把裏麵的白紙抽出來。

那幾個字已經看過無數遍,就連封麵的地址和電話也倒背如流。

紙張有些皺了,他手指隨意夾著扣在肚子上,重新閉眼,又折騰很長時間才勉強睡著。

第二,李道去辦了張電話卡,把號碼發給周新偉。

這會兒時間不早不晚,索性兩頓飯一起解決。他在路邊店吃了碗麵,出來後,去旁邊超市買水喝。

李道扭開蓋子喝掉大半瓶,在路邊站了許久,無事可做,隻好返回住處。

獄中要接受勞動改造,每這鍾點都在流水線上做工,除了完成當日規定的指標,他還要超額做一些。拚死拚活的趕工就是希望能減刑,可現在如願了,他又搞不清自己一門心思要出來的目的。這幾年的努力,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想做的事不該做,不做又心慌。

李道把被角推得更直挺,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耳邊很靜,時間也慢得無止境,他尋思著,他媽的還不如在裏麵蹲著呢。

就這樣,心情反反複複了幾日,有時胡思亂想,但大部分時間腦袋裏空白一片。

每清晨五點會驚醒,恍惚中以為獄警叫早,睜著眼想半,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服刑完畢。

半個月後,周新偉給他發消息,叫他去喝酒。

他回過去一個地址,等他開車過來。

兩人沒去什麼高檔飯店,隻找了個方便聊的地方。

順華路上有家大銅鍋涮肉店,兩人停好車,坐進包間。

周新偉剛忙完一個案子,精神得以放鬆,叫了好些肉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