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舉措很不明智,言書知道,可他這個人麵上裝的再理智,內裏總會有些旁的情緒作怪。
他就像個矛盾的綜合體,一麵鐵血,一麵內疚,行事再果敢總是不自覺的留餘地。
他能一招置人於死地,可卻克服不了心裏要洶湧幾日的不安。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去羨慕向安那樣的義無反顧。
這件事情,元夕在外聽得清楚,聽得言書的決定後一句話也沒有多問,隻點零頭。
他從來慣穿黑衣,此刻倒也省事,將言書裹挾在懷裏,避了人群,一路朝著太傅府直奔而去。
幾月不見,太傅府的氛圍似有些不同尋常,往日的那些低調的奢華統統不見了蹤跡,仆從麵上內斂的優越感消失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意味不明的愁雲慘霧。
像是人人都能預知主子這回的劫難一般。
言書沒有遲疑,給元夕指路,直取清音苑。
元夕原是殺手出身,自幼被浸在各樣可怕的藥物裏頭洗骨,行動起來比平常人更飄忽難尋,繞是太傅府裏頭的侍衛各個警覺,也難以發現夜幕掩護下像黑煙一樣飄過去的兩人。
言書料定以向安的性子,出征前怕是更樂意一個人待著,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出征的戰衣被恭恭敬敬的立在了清音苑大堂的正中,從前用作批閱奏折的書桌都被挪走,向安立在戰衣麵前許久,也不知陷入了何種沉思。
窗戶開著,元夕帶著言書悄無聲息的翻窗而入。
向安雖是個書生,可五感向來敏銳,才剛言書立在那兒看他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如今見得人來也並不如何,隻是看清來人是誰後,眼神裏的詫異還是有些外露。
這個時候,誰來都有可能,但沒想過會是言書。
也是了,這院子除了他,旁人也沒那個膽子進來。
數月前一別,這孩子雖是清瘦了不少,可骨子裏頭的堅毅似有重了幾分,眉眼間的柔意退了不少,看來,成長的還算不錯。
“回來了?”那語氣聽著倒像是對著一個出了一趟遠門的孩子一般。
“嗯。”言書順著話道:“我回來了。”
頓了一頓後又問:“那叔公您呢?是要走嗎?”
“是啊,要走。”向安轉頭又去看那戰衣:“起來,這身衣裳還是當初起義時,你的父親給我的。”
年少的男子,哪個不愛武裝,他雖是參謀可也向往那樣的快意馳騁。
才從長明河過來的時候,他們三個都很窮,領著一幫子流離失所的弟兄,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
“那時候,就連衝鋒陷陣的淩肅都沒有一件像樣的鎧甲,可繳下來的第一位將領的鎧甲,你爹卻給了我。”向安笑道,像是陷入了回憶裏,有些莫名的欣喜和惆悵。
方才離得遠,言書瞧不真切,隻當這衣服是向安為了出征特意備的,如今看來倒確實是舊衣,胸口那兒還有很明顯的修補痕跡,顯然這戰衣上一位主人是被人用長槍刺透了心髒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