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書走後,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在夢裏見著他。
音容笑貌,溫柔俊雅,眉梢眼底帶了一絲絲微紅,含情帶笑的看著自己,仿佛時時刻刻都在聆聽,你的所有他都能共鳴。
夢裏的場景,是在京郊外頭廢棄的那片馬場裏頭,兩人不顧形象的躺在那兒。
天很藍,似乎沒什麼雲彩,說得上萬裏無雲,就像彼時兩人的心裏,沒有隔閡,沒有霧霾,一眼就能望到底細。
謝韻失笑,也許,這種坦誠無私從頭到尾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在言大公子心裏,不知藏了多少秘密。
陳彤哪裏知道皇帝的心思,才剛說了夢,轉眼又問這七寶閣閣主是誰?
他怎知道這閣主是誰?
可既然兩者有了聯係,他也不好無視,隻得耐著性子問道:“此前皇上所說,但凡夢魘都是與邊境戰事相關,或者情緒太過緊繃,或者累及太傅生死,您心內不安,思緒翻湧,這才導致的夜不能寐。俗語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雖對這閣主無甚耳聞,但也知道,您會夢見這閣主,十之八九也與思慮有關。當務之急,除卻用藥外,還務必心寬才是。”
“雖說是夢見了,卻也無甚關係。”謝韻笑道:“左右不過兒時趣聞,偶爾回憶一番,倒也覺得有趣。”
轉眼不過數月,自己與他卻從親密無間到了如今死生不複相見的地步,都說造化弄人,想來還是有道理的。
若是再見……謝韻搖頭,罷了罷了,還是不要再見為好。
從前自己隻是忌憚他散布在靖朝上下的暗樁,可那是太祖爺布下的棋局,言家也不過就是皇家的利刃罷了,那些個肮髒齷齪的事兒,皇家不便親自出馬的,交給他們也就是了。
一把刀,若是鈍了,回爐重造也就是了,若是太利,找把刀鞘藏著,還是能夠再用的,因此,在最初的時候,謝韻並不想針對言書本人,或者說他不願意對言書有任何不利的舉措,隻想著在刀刃認主之前,將它重新握回自己的手中。
他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所以他聽任向安的話把言家推到了冀州城去,也把言書推到了疫情的最前沿。
如今想來,縱觀靖朝上下,大約在沒有人能夠像言書那樣了解自己了。
接了指令,他不曾有一句怨言,仿佛早就料定一般,一如既往笑盈盈的就去了,快馬加鞭,任勞任怨。
那樣贏弱的身軀,卻能跟著那些在馬上跑慣的親君衛一道,不落半個身位的到達冀州。
不止如此,他還帶走了七寶閣清算後剩下的那些骨幹,甚至不惜將言家積累幾世的財富傾囊而出。
到了最後,出錢的是他,出力的是他,死人的是他,可所有的美譽卻堆到了皇家身上。
這個人嗬,用自損一千的方式將言家從皇家體係中剝離了出來,拿三代財富,換回了言家餘生無憂。
還有他的二哥,那個古樸嚴謹卻又格外小心眼的言閔言懷瑾。
他大約永遠不會知道,若沒有這個整日裏風流多情的三弟言書這樣自斷臂膀自求死路的飛蛾撲火之勢,哪有他現在這樣步步高升的安然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