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尹直直的看著孫掌櫃，呆了好半晌，“那在鄭城時……”
“在鄭城時，我們都是筆架山上的山匪，我原來是東山上的，後來，被袁大帥練兵剿了，一群殘疾不堪之人，投到了我們五爺門下，五爺……您也知道，當年就極其不凡，走一步，要往前看上十幾二十步的人，所以，遣了我到鄭城開了那間紫藤居。”
孫掌櫃頓了頓，臉上笑容融融，“如今，鄭城那間紫藤居，又開起來了，還跟咱們在的時候一個樣，我過去看著打點了好幾，就想著，等下太平了，叫了老宋，咱們在紫藤居好好住幾。”
嚴府尹眼眶一酸，“老孫，你走了這十來年，回回經過這江南坊，我都想起你，你不在了，連個話的人都沒有，原來……”
“先頭咱們在鄭城，都難得很，後來到太平府，就好得多了，領了五爺的吩咐，要回開平府的時候，我猶豫了好些，怎麼跟你這事，是我們五爺的意思，嚴大人是個實在人，知道了我是回了開平府，和我家五爺的身份，隻怕你瞞不過人，要是那樣，那就是害了你了，我想想也是，才有了這詐死的事。”
孫掌櫃仔細解釋了詐死這件事。
“那麼多年，我竟然沒看出來……”嚴府尹心裏不出來什麼滋味。
“那些年，在鄭城時，我就是在鄭城開鋪子，給山上掙點活泛錢，到了太平府，就是在太平府開鋪子，除了五爺來治病那一回，別的，就是好好開鋪子多掙點兒錢，你能看出來什麼？沒什麼能看出來的。”孫掌櫃站起來，提過溫熱的黃酒，給嚴府尹和自己斟上。
“你們五爺來治病那回？不是治病吧？”嚴府尹端起溫熱的黃酒，一飲而盡，熱熱的黃酒落進肚子裏，頓時覺得妥帖了不少。
“五爺哪有什麼病？是來主持軍務，具體細務，我就不知道了，那都是軍國大事。”孫掌櫃也喝了杯中酒，提起壺，再給嚴府尹和自己斟上。
“在鄭城……敢情梁親王妃，真是土匪出身？我還以為……是抹黑她。”嚴府尹又一杯黃酒喝下，整個人舒緩放鬆下來。
“真真切切，筆架山出來的，我們五當家的。”孫掌櫃抿了一口，笑起來，“我跟你，不光是土匪出身，我們五爺，當年還在那豐樂樓，賣過幾年阿膠棗兒呢，你問問豐樂樓的鄭掌櫃，有個叫幺的，他還記得呢。”
“我聽他過，這麼多年，若論賣棗子，就是當年的幺最厲害。”嚴府尹又是驚訝又是失笑，“都梁親王妃不簡單，可是真不簡單！”
“那可是，就連皇上都過好幾回，我們五爺，是上的星宿，下凡曆劫曆世來的。”孫掌櫃嗬嗬笑著，和嚴府尹一樣，一臉的神秘八卦。
嚴府尹笑起來，“老孫，你跟從前一樣，這十來年，你可一點兒也沒變。”
“你老了，老了不少。聽他們起來，你一直挺順當，怎麼老成這樣了？”孫掌櫃上下打量著嚴府尹，關切而心疼。
“就這一年，一打起來……唉！”嚴府尹抬起手，用力揉了幾把臉，“征銀征糧，裏裏外外，逃進逃出，太後的脾氣，一比一大，真是……你們五爺，什麼時候……咳。”
嚴府尹一句話沒完，趕緊把後麵的話咳了回去。
“早兩個月前，梁王爺就要攻打太平府，打下太平府，北吳也就……”孫掌櫃壓低聲音，嚴府尹下意識的伸頭往前，凝神聽著。
“是我們五爺勸下了，我們五爺，太平府在她心裏，就是她的家，娘家，這太平府裏，有鄭掌櫃，有您，有豐樂樓，有潘樓街，還有豐樂樓對麵那間胡餅鋪子，她都舍不得。”
孫掌櫃一邊一邊歎著氣，嚴府尹連連點頭，“我記得你們五爺，真是……真是……”
“梁王爺的脾氣，屠過城的人，你也知道。
就算梁王爺脾氣好，象我們五爺那樣好，可這仗一打起來，那也是什麼都顧不上了，當年揚州城，多虧了唐大人……早就成了神的人了，傳如今揚州的城隍就是唐大人。
我們五爺因為這個，對唐家敬重得很，待唐大人遺孀，從來都是當師長敬著的，我們五爺，不為別的，就為了唐大人舍了一已私名，保全了整個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