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2)(2 / 3)

“老嚴是個實在人,這話實在。”吳侯爺片刻就想明白了,神情輕鬆,眉梢差點揚起來,“這事兒……讓我想想,你先去吧,好好看好京城,你放心,隻要我有條活路,肯定就有你的。”

“是。那我去了,要是有什麼事,我立刻來跟侯爺稟報。”嚴府尹提著心出來,站在皇城大門下,呆了好一會兒,才背著,慢吞吞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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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遠山吃了一大碗麵,從家裏出來,直奔衛州門。

衛州門守軍統領張勝家離衛州門不遠,黃遠山拎著路上買的一大包薑絲糖,在張勝家門外喊了一聲,推門進去,將薑絲糖遞給歡呼著迎出來的三四個孩子。

張勝正坐在樹下的方桌旁吃著碗麵,見黃遠山進來,筷頭點點,示意他坐,“孩他娘,給他黃叔盛碗麵。又拿東西來,前兒那藥還沒謝你,老三吃了兩遍,夜裏就能睡踏實了,這會兒,那藥可金貴。”

“不用不用,剛吃好過來的,寶他娘中午也擀的麵條。不值什麼,不管什麼東西,再金貴也沒咱們孩子的命金貴。”黃遠山一邊著,一邊坐到張勝旁邊,“瞧你這吃飯,狼吞虎咽,城門上頭忙?還沒攻城吧?”

“瞧你這話,”張勝放慢了速度,窩著一嘴麵著話,“要是攻城了,我還能坐家吃飯?就在城門上頭吃幾口斷頭飯吧。”

“這話不吉利,該得勝飯。”黃遠山瞄著張勝的神情。

“屁!”張勝呸了一口,“上上下下誰不是明明白白的。我跟你,真打起來,其實也快,也就是……咱們太平府城牆高,又高又厚,大約能撐個一兩的,唉,撐一多死一堆人,算了不這個了。”

張勝看著一人吃了一塊,又拿了一塊糖,滿院子跑著玩著笑著的幾個孩子,話不下去了,一打起來,他大約是活不下來的,他死了,改朝換代,他媳婦孩子,就是前朝餘孽,不是發賣為奴,就是流徙充軍……

張勝喉嚨哽緊,一口麵噎住,打起嗝來。

“唉,張大哥家幾代都是統領,深受皇恩,忠君為國,不象我這種人,隻管顧好自己媳婦孩子,管他娘的誰家下誰是皇帝,就是可憐侄子侄女兒們,看看,多好的孩子。”黃遠山拍著腿,一臉難過。

“皇恩個屁!”張勝呼呼嚕嚕喝光了麵湯,“這軍餉都拖了半年了,前兩個月還能領到幾斤黴糧陳穀子,這兩個月幹脆就是西北風,就這一碗麵,還是你前兒仗義,扛了一袋子麵過來,我這是沒辦法,你我一個統領,手下三四十號人,上頭啥就是啥,就是忠君,輪得著咱們忠?我這是沒辦法,我要是這守城的,我早降了,打個屁!”

“老張,這話可不能亂。”黃遠山往張勝旁邊挪了挪。

“亂?我還想亂做呢,沒機會,咱這螞蟻一般的人,哪有活命的機會?”張勝看著在院子裏打鬧嬉戲的幾個孩子,喉嚨又要哽住。

黃遠山左右看了看,“老張,你要是真想要機會,我這兒,倒是能想想辦法。”

“嗯?”張勝大睜著眼睛看著黃遠山。

黃遠山衝他搓著手指,“你知道我,做的是偏門生意,前兒那藥,正正經經揚州府快馬送過來的。我也不瞞你,梁王妃的四哥,李大將軍,叫李宗貴,跟我有幾分交情,就是托了這份交情,我才做起來這點偏門生意,你要是想……嘿嘿,”黃遠山幹笑幾聲,“李將軍就在城外呢,這可一份大功勞。”

張勝瞪著黃遠山,片刻,下意識的四下看了一圈,站起來,“咱們進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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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侯爺有幾分心神不寧的候在盛德殿前,時不時瞄一眼旁邊的後起之秀、三十出頭就做了相公的林相。

林相氣宇軒昂,神情卻凝重中透著絲絲晦暗。

吳侯爺瞄了一眼又一眼,心裏琢磨來琢磨去,腳往林相那邊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挪到很近了,低聲幹笑道:“如今這戰局,林相怎麼看?”

“侯爺怎麼看?”林相笑容謙和,反問了一句。

“旦夕之間。”吳侯爺倒是幹脆,指了指殿外,“真正的旦夕之間,明早上,不定……”吳侯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就是掛在城門上頭看日出了。”

“侯爺好氣魄。”林相欠身讚歎了句。

“氣魄有什麼用?我這把年紀,也就算了,林相正如噴薄之朝陽,這就掛頭城門了,實在……唉,”吳侯爺長歎了口氣,緊盯著林相,“太可惜了。”

“請侯爺指點。”林相迎著吳侯爺的目光,拱手躬身。

“南吳那位,自己一把火燒了個幹淨,起來,皇家正統血脈,就是皇上這一個了,血脈才最要緊,林相你是不是?”吳侯爺的話更深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