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孔方的日子也不好過,上司受人排擠,他也被牽連其中。新市場像一顆光滑圓潤的頑石,讓他們找不到切入的機會。
由於無事可做,孔方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他的住處離公司很遠,需要換乘兩次公交車,再步行幾百米。大城市公共交通擁擠,上下班耗費了大量時間,在同事的建議下,孔方決定購買一輛自行車。
孔方沒錢,工資幾乎用於吃住,新車對他來說就過於奢侈。當他把家底亮出,同事們哀歎一聲,眼睛忽然亮了。他們說城市某處有個二手車市場,價格公道,讓孔方去看看。
周末的天空格外蔚藍,仿佛雲朵也在休息。省城有著別樣的慵懶,路上的汽車少了,行人快速地穿過馬路。
二手車市場是一大塊平地,花油布和竹竿搭建起了一頂臨時帳篷,新舊不一的自行車一輛輛緊挨著停在帳篷裏。那是自行車的難民營,卻是窮人購車的天堂。
孔方穿梭其間,工作以後,他喜歡站在商業的角度思考問題。他認為這裏的競爭是公平的,卻又是紊亂的,商家的臉和顧客的臉匆匆相遇後,又被新的麵孔所取代,由於記不住對方,所以,品牌就顯得格外重要。
孔方路過一頂帳篷時,被門前豎立的招牌所吸引。那是一塊白底紅字的廣告牌,四周包裹著金光閃閃的塑膠邊,張氏車行幾個字是經過藝術加工的,Z和S兩個首位拚音字母組成了一輛抽象的自行車圖案,因為被這塊醒目的招牌吸引,孔方才決定走進店裏。
店主是位微胖的女性,態度傲慢地斜躺在椅子上,這與他想象中經營有道的張氏大相徑庭。他有些失望,隻得把注意力放在自行車上,張氏車行的車並不比別家好,偏貴的售價讓孔方悻悻退出去,張氏老板娘始終沒望過他一眼。
張氏車行是他見過的第一家“品牌”店,他越往深處走,品牌店就越多。有一家店依仗著帳篷麵積大一些,車多幾輛,老板就有了充足的底氣。他絞盡腦汁,將店招從地麵移至空中,高高懸掛於帳篷門楣處。店招經過精心設計,還環繞一圈霓虹燈管,燈光24小時全天候閃爍,彰顯著實力。劉氏商貿行幾個字用隸書寫就,再圍繞幾朵祥雲,這樣土洋結合的方式為老板做強做大的夢想鞠躬盡瘁。
孔方有議價的習慣,可各大車業均采用定價銷售模式,他逛了大半天,自然一無所有。正當孔方垂頭喪氣之際,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用手肘輕輕撞擊他,開口就是我那裏有好貨。孔方狐疑地看他一眼,表達了自己對好貨的理解主要是價格,鼠眼男嫌棄地看一眼某車行的定價牌,兩人就心照不宣了。
好貨並不在市場裏。
孔方記得初來省城時,就吃過胖婦女的虧,於是提高了警覺性。他和鼠眼男並肩而行,不止一次暗示對方自己隻想買車不想買婦女的堅決態度。鼠眼男應了兩聲就顯得極不耐煩,他直言不諱地問孔方是不是想嫖娼,如果是,來二手車市場肯定是腦袋出了問題。孔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沒走幾步,衰敗的青磚瓦房又引起了他心頭的不安。
孔方擔心遇上強盜,思忖半天,又找不出合適的打探方式。他斜眼觀察著鼠眼男,越看對方越不像正經生意人。他的心不受控製地亂跳,行至一戶房門敞開的居民房前,腳步就戛然而止。鼠眼男獨走幾步見客戶跟丟了,回過頭來疑惑不解地看著孔方。
孔方問,你認識刀疤哥嗎?刀疤哥是誰,孔方也不知道,他從小就懼怕壞人,所以他認為凡臉上有刀疤者必定是壞人中的翹楚。鼠眼男認真地在腦海裏搜索此人的信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孔方嗤地冷笑一聲,提醒對方刀疤哥在這一帶可是相當知名,你竟然還不認識?鼠眼男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瞅一眼孔方,就吹牛說自己好像聽過。
心裏有了底,路程似乎也縮短了。直到看見一間廢棄車庫和一把頻繁使用過的大鎖時,孔方才徹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