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再過大半個時辰,西市的休市鑼鼓就要敲響,那時店鋪就得關門,顧客必須得回家,長安城可是有很嚴格的宵禁製度的。外麵的商販更加賣力地叫著,想在這最後半個時辰,多賣出點貨物。
李記成衣鋪中,卻一片安靜。
徐宏誌站在李澤軒的一旁,看著李澤軒寫寫畫畫。隻見他在紙上畫了一些橫豎線,這些橫豎線形成了一張網格,將每日的支出和收入分別列在網格中進行歸類,最後再進行綜合計算,徐宏誌心下讚歎,這記賬方法倒是前無古人啊,隻是這其中像蝌蚪一樣的文字是什麼東西?
本想過來提攜後輩的徐宏誌看著眼前的阿拉伯數字一臉懵逼。他現在很想問問這少年,但是看李澤軒很認真地在那寫寫畫畫,就強忍住了要提問的念頭。
一刻鍾都沒到,隻見李澤軒長吐一口氣,站起身對李京墨道:
“好了,爹,孩兒找出這賬目哪裏有問題了。”
徐宏誌一臉震驚,自己算了一個多時辰都沒算出來,這少年竟然一刻鍾都沒到就找到問題了?
徐宏誌很是懷疑這少年是不是在忽悠自己,雖然他那記賬方法自己從沒見過,看起來很高明的樣子,但那麼多數字在一起的綜合計算,他也算不了這麼快啊。
他自是不知道這些小兒科的加減乘除運算對李澤軒這個經常被開方乘方冪級數微積分甚至更複雜的矩陣卷積運算轟炸的工科狗來說,是多麼的小菜一碟。
王正坤聞言心下一慌,但隨即就暗自冷笑,一刻鍾都不到,就能找出他王正坤賬目的問題,騙鬼呢。
李京墨也有些不敢相信,遲疑道:“軒兒,當真?”
李澤軒拿著他畫的那張表,走到李京墨跟前點頭道:“自然當真。”
隨即扭頭看向王正坤,見其雖然一臉害怕的樣子,但眼角上的譏諷還是被李澤軒捕捉到了。
李澤軒心中冷笑道:“哼,老東西,你還不相信,小爺今天就要揭露你的罪惡,讓你蹲大牢去。”
當下李澤軒也不廢話,拿起他做的那張財務報表,對王正坤冷聲道:
“王正坤,今年正月二十成衣鋪少錢十六貫八錢三分,正月二十五少錢九貫六錢九分,二月初五少錢八貫四錢五分……三月二十也就是昨天,少錢十三貫七錢四分,這不足三個月的賬目裏,王正坤你一共暗中克扣銀錢二十六筆,共計二百八十貫九錢六分,你認不認罪!”
李澤軒聲若洪雷,句句震懾人心,蘭兒一臉崇拜地看著哥哥,雖然她不太懂得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但她就是覺得哥哥剛剛好威風,好厲害。
小荷小兮也是眼中異彩漣漣,心中讚歎自家少爺樣貌英俊,還武功高強,現在連算學都懂,而且還比那個國子監博士的學生都厲害,簡直是文武雙全,兩小丫鬟現在有點犯花癡。
但王正坤現在就沒有這麼好的心情了,隨著李澤軒一條一條的報賬,雖然還是春天,但他的汗卻忍不住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眼中的譏諷神色再也沒有,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恐。
等到李澤軒說完,他後背已經完全濕透,雙腿顫栗,再也忍不住向李京墨跪倒,哭聲道:
“老爺,老爺,老奴知錯了,都怪老奴家中的孽子,被人誆進賭坊,欠了一身賭債,老奴再不幫他還錢,那幫人就要弄斷他的手腳,老奴就這麼一個兒子啊,老爺,都怪老奴鬼迷心竅,老爺看在老奴這麼多年在成衣鋪兢兢業業的份上饒了老奴這次吧。”
徐宏誌本來不信李澤軒找出了賬目的問題,但見了王正坤現在這樣子,顯然剛剛李澤軒所言不差,心下異常震驚,又有些躍躍一試,很想現在就拉住李澤軒把他剛剛的記賬方法和那奇怪的文字問清楚,但現在這場合明顯不合適,老友還有家事要處理。
李京墨見王正坤認罪,心中對兒子的算學能力很是驚奇,對王正坤惡意欺瞞很是憤怒,今天要不是自己兒子幫忙,就要被這老奴蒙混過去了,真是惡奴欺主,心下十分憤慨,正打算將這老奴送官,但聽完王正坤一席話又有些心軟,他也是有兒子的人,作為父親他也同情王正坤的遭遇,但他克扣這麼多錢,不把他送官實在說不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