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太傅獨子怎麼會變成女子?(1 / 3)

"殺機?"

沈柏倒茶的動作微頓,隨後恢複如常,幫趙徹把杯子裏的茶水倒滿,然後把茶杯推到趙徹麵前:"少爺為何會有這樣的感受?"

下著雨,涼意更深一些,茶水騰起嫋嫋熱霧,香氣四溢,如果沒有其他煩擾,的確是極雅致美好的畫麵。

趙徹看了那茶一眼,而後目光落在沈柏還滿是傷痕的指尖,她的手指纖細,剛長出來的肉是鮮嫩的粉色,比春日枝頭剛冒出來的嫩芽還要不堪一折。

她差點死在圍場裏,卻又無比頑強的活了下來。

這一路沈柏盡心盡力把趙徹伺候得很好,好到趙徹甚至有很多時候都想把她帶回宮裏一直在身邊伺候自己,但那些念頭都隻是轉瞬即逝。

他始終要清醒的記得,自己是昭陵的儲君,肩上背負的是昭陵的未來,不能有自己的私欲。

趙徹看著沈柏反問:"你難道不懂為什麼?"

沈柏眸光微閃,沒有立刻全盤托出,就事論事道:"這恒襄江兩岸多陡峭崖壁,山勢陡峭,春夏還好,秋雨綿綿阻擋視線,冬日大霧更是如墜仙境,給兩岸的山匪提供了有力地天然屏障,的確很好設伏。"

沈柏討巧的隻說了山匪,趙徹掀眸定定的看著她,眸光冷冽,像尖刀一樣想剖開沈柏漫不經心的皮囊,看看底下究竟藏著一個怎樣心機深重的靈魂。

這個時候趙徹的眼神完全沒有繼位後的趙徹犀利冷睿,沈柏並不害怕。坦蕩蕩的由著他看,一臉無辜的問:"少爺為何這麼看著我?我說錯話了嗎?"

趙徹眉心聚攏皺成川字:"你覺得我想聽這個?"

沈柏當然知道他不想聽這個,但她沒憑沒據,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她知道以後四殿下要造反逼宮吧?

妄議皇嗣,挑撥皇室宗親的關係是要滅九族的重罪。

趙徹現在還沒完全信任沈柏,沈柏自然不會傻到把自己的腦袋送過去讓他砍。

沈柏把茶放到爐子上繼續煨著,拿起旁邊盤子裏的香瓜子幫趙徹剝出來,淡淡道:"如果沒出皇宮,沒離開瀚京城,很多事我空口白牙的說出來,少爺不僅不會相信,還會想要摘了我的腦袋,腦袋隻有一顆,我想留著多為少爺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如果沒有親眼看見,趙徹不會相信江潯山一個諶州州府,可以任意調動駐紮在諶州的兵馬,更不會相信有人竟敢燒毀南恒棧道,切斷昭陵和東恒之間的往來關係。

趙徹聽得出沈柏在顧忌什麼,沉聲道:"我如果真的想摘你的腦袋,這一路你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沈柏眨眨眼:"少爺的意思是準我暢所欲言,不治我的罪?"

趙徹抿唇,眼底覆上薄霜,不喜歡沈柏跟他討價還價。

看出他有點不高興了,沈柏也不再拐彎抹角,一針見血的說:"我覺得少爺之所以會感受到殺機,是因為夫人並非意外病故!"

沈柏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先皇後。

趙徹眼皮一跳,抬手拂掉麵前那盞茶,茶杯滾落在地,咕嚕嚕滾了好遠,最終在角落停下。

眸底的寒霜溢出,趙徹整張臉都往外冒著刺骨的寒氣。薄唇輕啟,吐出來的字句都裹著尖刺:"這話是太傅告訴你的?"

關我爹什麼事?我爹那麼正直刻板的人,怎麼可能在私下議論這麼大逆不道的宮闈秘事?

沈柏心裏留了疑慮,搖搖頭說:"老爺與夫人感情甚篤,還曾一起出宮微服私訪,夫人離世後,老夫人和其他人都曾勸老爺將李夫人扶正,老爺不僅沒聽,還大發雷霆,與老夫人生了嫌隙,這與咱們家曆來的家訓不符。"

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一日無主。

這是千百年來,曆朝曆代默認的祖製,恒德帝違背祖製,單單用帝後情深來解釋說服力其實是不夠的。

但沈柏光憑這一點就說先皇後是被人害死的也不夠充分。

趙徹定定的看著沈柏,沒有出聲駁斥。沈柏繼續說:"少爺的舅舅天資聰穎,五歲時便能作出讓天下人稱奇的文章,所有人都覺得他長成以後,必會是昭陵最年輕有為的相材,然而先皇後離世後,十三歲的舅舅毅然落發出紅塵,與青燈古佛為伴,如今已有整整十年。"

說到這裏,沈柏頓了一下,眸子雪亮的看著趙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不信舅舅如此聰慧,卻無法接受夫人病逝的消息。"

這些事都是十年前發生的,京中如今許多人都已經記不起昭陵還有個少年成名的國舅,那時隻有四歲的沈柏卻把這些事記得清清楚楚,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

趙徹站起來,微微傾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柏:"你打聽這些事做什麼?"

趙徹周身的氣勢全開,這個姿勢又極具壓迫性,沈柏仰頭平靜的與他對視:"我既然要做少爺手裏的刀,自然要仔仔細細了解少爺的喜怒憂愁才行。"

趙徹危險的眯了眯眼睛:"你早就知道此行會有危險?"

沈柏一臉無辜:"少爺明鑒,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趙徹眼尾斜長的上揚,並不相信沈柏的話,沈柏繼續道:"我隻是覺得,瀚京城中迷霧太多,少爺若是無法看清真相,借這次走出來的機會,也許能看清那些成日在自己麵前晃悠的究竟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

上一世趙稠是在恒德帝薨逝後逼宮的,雖然顧恒舟及時帶兵趕回鎮壓了叛亂,但朝廷元氣大傷。

為了肅清趙稠在朝中的勢力,趙徹砍殺了很大一批官員,丞相和德妃也在其中,農業方麵一直是丞相把持,丞相死後,沒有適合的人能提拔起來,位置懸空了兩年,昭陵的農耕問題一下子暴露出來,直到沈柏死的時候,也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

這一世若是趙徹能早點看清趙稠和丞相的狼子野心,便能更早一點改變昭陵腐朽的現狀。

……

從暮祀到恒陽是逆行,要走整整八日才能到。

走到第四天,雨勢變大,上遊的山洪彙到江裏,水流變得異常湍急,江上起了大風,顧恒舟他們坐的大船還能勉強保持平穩,沈柏他們的船卻已經被浪濤卷的搖晃得不行。

周玨和楚應天被晃得吐了,趙徹臉色難看的忍耐著,連那三個死士的臉都有點白,唯一不受影響的隻有沈柏,她忙著照顧趙徹,倒是一直沒有歇下來。

午後風雨更甚,天黑沉沉的透不出一絲光亮,好像下一刻就會塌下來,江上霧茫茫一大片,連顧恒舟他們的船都看不到了。

船家跌跌撞撞的找來,對趙徹他們說:"風雨太大了,連浮標都看不到,若是撞上暗礁會有沉船的風險,前麵不遠的山上有一座古寺,幾位客官可以去那裏休整一夜,等風雨小一些再出發。"

幾人雖然都會水,但從沒在這麼湍急的河裏遊過,當真沉了船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趙徹壓下胃裏的翻湧沉聲命令:"靠岸!"

船家掌舵在一處相對和緩的水灣靠岸,這裏兩岸都是料峭的山崖,呈八字形將寬闊的江麵收窄,沈柏扶著趙徹上岸以後,立刻聽到前麵不遠處有急流拍打在崖壁上的聲音,澎湃喧囂,震得人心底生出兩分不安來。

船家說的古寺在半山腰上,隻有一條細窄的小徑通往上麵,連下了好幾日的雨,小徑的台階上長了不少青苔,兩邊的樹木被狂風摧折,攏在小徑兩側,走路都不大方便起來。

沈柏一手幫趙徹撐著傘,一手扶著他,細心地提醒:"少爺,小心滑。"

趙徹一直忍著暈船的惡心,腳踩到實地以後,眉心不著痕跡的鬆開了一些。

風雨太大。沈柏把傘全打在趙徹一個人頭上,沒一會兒全身就濕透了。

三個死士下船後,立刻有一個人先行上山打探情況,剩下兩個一個斷後,一個留下來看著船家以免生出什麼變故。

周玨和楚應天吐得天昏地暗,兩人互相摻扶著跟著在趙徹和沈柏後麵上山。

走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一座古樸老舊的寺廟出現在眼前,寺廟的建築風格和昭陵的差不多,前麵是佛堂,後麵是僧人住的禪房,再後麵是供奉已經圓寂僧人舍利子的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