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到遠峰郡,周玨被顧恒舟喝趴下,直接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下人喂他喝了醒酒湯,醒來時腦袋倒是不怎麼疼,就是昏沉沉的有些難受。
周玨坐起來細細回想昨晚的事,隻記得自己和顧恒舟許久未見相談甚歡,其它的就記不得了。
沒一會兒,房門被敲響,周玨應了聲進,意外地看見沈柏端著熱粥進來,眉頭一皺,說:"怎麼是你?"
周玨說著走到桌邊坐下,不等沈柏回答又說:"都嫁人兩年了怎麼還這麼不守規矩,一個婦道人家隨隨便便進男子的房間像什麼話?要是我沒穿衣服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沈柏滿不在乎的問,用目光將周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說,"在太學院的時候我哪兒沒看見過?"
太學院是有澡堂的,那個時候他們不知道沈柏是女兒身,一個個都像泥鰍一樣在沈柏麵前遛過鳥,有好幾次還想跟沈柏比比到底誰的更壯觀,好在那個時候有顧恒舟坐鎮,這些人沒鬧敢鬧得太凶,不然沈柏的身份早就曝光了。
想起年少無知時犯的錯,周玨老臉一僵,把粥端到自己麵前,悶聲說:"今時不同往日,你最好給我規矩點。"
"哦。"
沈柏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坐在周玨對麵,撐著下巴看著他,眼神頗為不懷好意。
周玨視若無睹。喝了兩口粥後有點食之無味,掀眸覷著沈柏:"幹什麼?"
沈柏搖頭,隻盯著周玨看,周玨被她看得相當不得勁兒,眉頭一皺,虛晃了下拳頭說:"給我正常點,不然信不信我收拾你?"
沈柏當然不信他敢收拾自己,笑眯眯的問:"周兄,你還記得昨晚喝醉以後都說過什麼嗎?"
沈柏上下兩世都喜歡跟周玨作對,周玨雖然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卻記得沈柏很少這麼叫自己,直覺不對勁兒,警惕的瞪著她。
沈柏笑得越發歡騰,說:"周兄既然不記得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周玨總覺得沈柏在給他挖坑,他緊抿著唇,思忖片刻說:"醉酒之後俱是胡言,當不得真,你不要到處亂說。"
沈柏點點頭,擠眉弄眼的說:"周兄放心,我都懂的。"
"……"
你都懂什麼了?
周玨抓緊勺子,雖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下午完全醒了酒,周玨去了軍營,晚上沒回來吃飯,倒是有好幾個人送了請帖到府上。
聽說京裏來人了,都想請欽差大人賞臉一起吃個飯。
遠峰郡離瀚京千裏,這裏的人一輩子可能都見不到皇帝一回,能見見京裏的人也算是一種喜氣。
這些人以後和周玨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沈柏讓人送信回絕了他們,隻留了葉明山的帖子。
葉明山好歹是遠峰郡的郡守,他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沈柏沒有趁著周玨醉酒問他這次來遠峰郡為什麼要待這麼長時間,但也猜到了大概。
一般來說,京裏的封賞隻需要隨便從禮部派個文官送來就好,今年遠峰郡沒有戰事,顧恒舟也沒立什麼大的戰功,周玨又已經是驃騎大將軍了,讓他來送封賞實在有些大材小用。
沈柏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皇室要添人了。
曆代皇長子出生後,皇帝都會暗中為皇長子訓練一支暗衛,這些暗衛都是身手高強的死士,在皇長子記事後,就由皇長子支配調遣,直到皇長子成年,皇帝也會退出幹涉,這些暗衛便完完全全隻屬於皇長子。
瀚京勢力錯綜複雜。皇室的明爭暗鬥更是層出不窮,這是皇室對後代最有力地保護。
周玨這次來遠峰郡的真實目的多半是為未出世的皇長子挑選暗衛。
不過沈柏有點好奇,這皇長子都懷上了,怎麼還沒聽到趙徹立後的消息?
這是要普天同慶的好事,這般遮遮掩掩做什麼?
沈柏想不明白,也無意探知,她現在的身份也就隻能聽個八卦,問不到什麼內幕。
周玨在營裏待了兩日才回來,沈柏把葉明山的請帖拿給他看了,他沒什麼意見,同意赴宴。
第二日,沈柏和周玨一起去郡守府,他們到的不算找,下人引著他們進門,穿過前廳來到後花園,裏麵人卻不少,除了郡守府的人,還有被沈柏回絕的那幾個鹽商、糧商。
看見他們也在,沈柏的神色沒什麼變化,隻是多看了葉明山一眼。
既然他們要一起設宴,一開始何不就這樣做,還分開送請帖做什麼?
周玨不知道背後緣由,先走過去跟葉明山打招呼,葉明山給他介紹了在座的其他人,周玨頷首致意,然後落座。
今天女眷不多,沒有分席,沈柏和葉夫人單坐一桌,過了會兒,葉妙和之前給她慶生的幾個小姑娘過來和她們湊齊一桌。
這大半年沈柏沒怎麼跟葉妙碰麵。葉妙完全長開了,明媚動人,俏生生如一朵盛放的海棠花,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母親。"葉妙先跟葉夫人行禮,而後又朝沈柏福了福身,"夫人。"
這大半年葉夫人應該是下了狠心束著葉妙,葉妙看上去比之前成熟了不少,對沈柏也沒有那股子若有似無的敵意,落座以後也沒有左顧右盼。
宴席很快開始,小姑娘們在葉夫人麵前都很老實,不敢亂說話,葉夫人隻偶爾跟沈柏說兩句有的沒的,然而沒多久,席間的和諧被打破。
有人要跟周玨切磋武藝。
這人也不是別人,是葉明山的長子葉如修。
葉如修自幼在遠峰郡長大,見證了戰火對百姓的侵擾,沒走葉明山的路學文,而是選擇了從武。
看見他跟周玨切磋武藝,沈柏大概明白葉明山設這場宴的意圖了。
他這輩子算是焊死在遠峰郡了,但葉如修還年輕,若是能到瀚京闖蕩一番,謀個一官半職,怎麼也比一輩子窩在遠峰郡強。
周玨已經過了爭強好勝的年紀,不知道葉如修說了什麼,他還是欣然應戰。
不方便傷和氣,兩人沒用劍,隻隨便折了樹枝做武器,在花園空地比劃起來。
這種事在瀚京挺常見的,而且一看葉如修的身形,沈柏就知道周玨會贏得毫無懸念,其他人卻看不出來,全都伸長了脖子看著他們,這桌的小姑娘也忍不住停下碗筷往那邊瞟。
周玨沒帶什麼衣服,今天穿的是一身藏青色銀絲繡翠竹長衫,衣服是顧恒舟的,他們身量相當,周玨穿上也很合身,巴掌寬的腰帶束著勁腰,他舉起樹枝,眼尾上揚,周身的氣勢瞬間變得凜冽。
哪怕他現在比之前黑了不少,額角還多了一條歪歪扭扭的傷疤,容顏也比葉如修俊美許多,尤其是那一身懾人的氣勢,更是直接碾壓葉如修。
沈柏看見桌上好幾個姑娘臉上都不自覺浮起了紅暈,葉妙也看癡了去。
葉少爺真是作孽啊。
沈柏在心底歎氣,這些大老爺們兒哪裏知道隨隨便便撩撥姑娘家的芳心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周玨用樹枝跟葉如修打起來,葉如修的功底其實還挺紮實的,但他到底閱曆太少,沒帶過兵,也沒經曆過什麼事,出招不及周玨迅速有力量,很快落了下風。
周玨打斷他手裏的樹枝,直指他的喉嚨。
其他人的心都懸起來,明明知道那是樹枝並不是劍,也還是為葉如修捏了把汗。
"哥哥!"
葉妙沒忍住,站起來喚了一聲。
樹枝在離葉如修喉嚨一寸的地方停下,周玨沒有偏頭,看著葉如修說:"你輸了。"
葉如修從對戰中抽離出來,鬆了口氣。後退一步,拱手道:"周將軍果然厲害。"
其他人跟著附和,周玨丟了樹枝,回到席間繼續吃飯。
葉妙紅著臉坐下,還沒回過神來,對自己剛剛的失態又是懊惱又是驚訝。
她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喊出來呢?實在太丟人了。
但她都喊得這麼大聲了,怎麼那位周將軍都不回頭看她一眼,是她今日穿得不夠好看嗎?
葉妙胡思亂想著,根本沒有心思吃飯,坐了一會兒便找借口離開,其他幾位小姑娘也先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