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熙一進門就看到白青青了,白青青做婦人打扮,一身暴發戶的氣質把身上的衣裙襯得頗為俗氣,雖然兩人的衣服有點相似,但趙明熙把白青青壓得死死的,也就沒放在心上。
這會兒呂青青提了一句,趙明熙仔細打量著白青青,發現她的裙子比趙明熙這個公主還要明豔,若是換個氣質出挑點的世家小姐穿上,一定能大出風頭。
趙明熙有點不滿意,低聲問:"她是誰呀,今日怎麼穿成這樣?"
呂秀猶豫了下,接過話回答:"那是張夫人親哥哥的女兒,去年才搬到瀚京的,姓白,家裏招的上門女婿,大家都叫她白夫人。"
趙明熙早就及笄,趙徹和太妃都張羅著她的婚事,昭陵如今的國力強盛,不需要和親,趙徹和太妃也舍不得讓她嫁人受委屈,便想為她招個駙馬,把她留在京中。
趙明熙皺眉看著白青青,小聲嘀咕:"我看她不像是好相處的人,她的夫君豈不是很慘?"
呂秀並不知道白青青的夫君如何,沒做評價,這期間白青青一直在看她們,趙明熙忍不住揚聲說:"那位夫人一直在看著這邊,有什麼話不如上前來說。"
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張夫人暗道不好,按著白青青不讓她動,想混過去。趙明熙直接點名:"白夫人,本公主叫的就是你。"
這種情況下不能再裝不知道了,白青青站起來,張夫人怕她亂說話得罪公主,也跟著站起來,趙明熙沒吭聲,默許張夫人一起過來。
兩人來到跟前,趙明熙把白青青打量得更仔細,白青青之前見到最大的官不過是睦州州府,今日來赴官宴,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臉上撲著厚厚的胭脂水粉,不知道用了什麼熏香,味道頗濃,聞得久了會有點膩。
京中貴女也會用熏香,但都選擇味道比較清新淡雅的,像白青青這般會顯得與風塵女子差不多。
趙明熙很不喜歡。
在她打量白青青的時候,白青青也在打量她,那眼神頗為好奇,並不害怕。
張夫人拽了下白青青的袖子,領著白青青行禮道:"臣婦拜見公主。"
白青青慢了一拍,說:"民婦拜見公主。"
趙明熙沒什麼公主架子,讓兩人起身,看著白青青問:"你方才在看什麼?"
"公主殿下天生麗質、明豔動人,一站在這裏民婦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被吸引。"白青青也不是全然的莽撞,先拍了馬屁,張夫人鬆了口氣,下一刻卻又聽見她話鋒一轉,含沙射影的說,"公主殿下一來,旁邊的人就黯然失色了,何況她們本就長得不好看,也不知道把臉擋上。"
趙明熙身邊隻有呂青青和呂秀兩個人,呂青青雖然生了兩個孩子,但身材沒有怎麼走樣,比幾年前更添母親的溫婉柔和,韻味過人,絕對談不上醜,呂秀性子內斂,自有一股恬靜淡然的美好,三人站在一處,各有特色。
趙明熙與呂秀關係好,之前和呂青青也有些交情,聽到白青青這話,對白青青的印象降到穀底,皺眉問:"你在說誰不好看?"
白青青討巧的說:"民婦是說,不管是誰站在公主殿下身邊都不好看。"
一般人聽到這話估計也就算了,趙明熙卻不吃這套。她察覺到白青青的敵意,冷聲駁斥:"你如此巧言令色把本公主當成什麼人?"
趙明熙已經十六,平日笑著的時候天真爛漫,但一旦板起臉來,公主的威嚴還是很能震懾人的。
白青青一愣,訥訥的說:"我……在誇公主殿下。"
"放肆,一介布衣竟敢在公主殿下麵前用自稱!"貼身伺候趙明熙的宮娥嗬斥了一聲,張夫人立刻跪下告罪:"是臣婦的錯,青青剛剛搬到京中,還沒來得及學習規矩,請公主殿下恕罪!"
白青青驚住,她真的是在誇公主,怎麼公主殿下還生上氣了?
白青青僵在原地,伺候趙明熙的宮娥上前摁著白青青跪下。
那宮娥明顯會點功夫,白青青的膝蓋磕在地磚上,發出一聲悶響,疼得她臉都白了,她怨毒的看了呂秀和呂青青一眼,雖然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卻也知道今天自己來赴宴是中了套了,她不敢亂說話,跟著告罪。
趙明熙並不是暴戾之人,溫聲說:"世間好看的皮囊千萬,各有不同,但都有年老色衰的時候,本公主不是注重外表的膚淺之人,夫人也不必刻意在本公主麵前踩低別人刻意討好,本公主與身邊兩位姐姐交情很好,還請夫人以後慎言,今日是吳大人的壽宴,就不苛責與你了。"
趙明熙說完示意宮娥放開白青青,又對張夫人說:"張夫人與白夫人既是親戚。以後再參加這種宴席應當提前讓白夫人了解規矩,穿著打扮也要得體些才是。"
趙明熙比白青青和張夫人年歲都小,這會兒一本正經的勸張夫人讓白青青打扮得體些,畫麵莫名的滑稽,眾人忍不住低笑起來。
白青青這個時候知道她們不可能是在笑話趙明熙,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趙明熙沒有過分為難兩人,讓她們回到自己座位,宴席繼續,眾人的心思卻和方才不一樣了。
吳忠義這麼多年在禮部沒什麼建樹,隻能算是尋不出錯來,趙徹讓吳守信帶著呂青青回來幫他操辦壽宴已經算是恩典,今日趙明熙不僅來赴宴,還當著眾人的麵表示她和呂青青、呂秀的關係不錯,趙徹對呂家的態度一下子模糊起來。
眾人有點拿不準單單是趙明熙和呂家的兩人關係好,還是趙徹在背後授意,讓趙明熙代表皇家向眾人釋放消息。
女眷都在暗自猜測,男賓這邊也發生了騷亂,來赴宴的賓客誰也沒有想到趙徹會帶著皇後親自來參加宴席,這可是封後大典之後皇後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眾人皆站起來行禮,暗道陛下果真是打算倚重吳家了,竟然給了吳家這麼大的麵子。
帝後一同出席,陣仗頗大,眾人行完禮落座,下人立刻上菜,原本有條不紊,一個丫鬟突然摔倒,眾人循聲望去,看到一個穿著灰色繡灰鼠錦衣的男人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感受到眾人的目光,男人求助的看向右前方。
坐在那裏的工部尚書張應山立刻火燒屁股的起身告罪:"請陛下、皇後娘娘恕罪,此人是下官的侄婿,一年前才從睦州搬到瀚京,今日是他第一次參加官宴,有幸得見天顏,被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威嚴震懾,慌亂之下才出了亂子。"
見張應山跪下,那男子也跟著跪下,唯唯諾諾的說:"求陛下、皇後娘娘恕罪。"
"既是無心之失,便算了吧。"趙徹溫和的說,今日是吳家的壽宴,總不能因為一點小事開殺戒。
"陛下寬仁,實乃百姓之福!"張應山拍著馬屁,男子已嚇得癱軟成一團說不出話來,張浩沉著臉把他拎到自己所在這桌。
菜很快上齊,下人點了鞭炮開宴,眾人舉杯慶賀,氣氛很快恢複熱絡。
張應山橫了張浩一眼,示意他把白文生看好。
白文生是白青青的夫君,入贅到白家後便改了白姓,他性子軟,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這麼多年在白家一點地位都沒有,越發沒出息。
經過方才這一遭,白文生坐在那裏都渾身直哆嗦,同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微妙,張浩幫他倒了杯酒,湊到他耳邊低語:"姐夫,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可是剛剛看到什麼了?"
想到剛剛的事,白文生臉上血色全無,眼底閃過驚恐,接過那杯酒猛的灌進嘴裏,卻被辣得流出淚來。
張浩意味不明的嗤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文生笑聲囁嚅:"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張浩唇角一勾露出冷笑,暗罵沒出息的東西。
帝後都忙,宴會隻進行到三分之一,他們便起身離開了,吳忠義和吳守信一起送他們出去,其他人放開了些,開始小聲討論今天帝後來參加宴會的事。
和張浩他們同桌的還有陵陽侯世子司偌銘,司偌銘酒量不好,被人勸了幾杯酒,臉立刻就紅了,眸底也浮起氤氳的霧氣,有點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