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黃國強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兒,他忙推門來到了走廊裏,遠遠的看到兩位軍人迎麵走來,他們的臉上和軍裝上,還沾掛著黑色的煙塵。方天勇看到了從病房裏走出的黃國強,忙往前緊走了幾步緊握住了他的手,著急的問:“老師長,他……”
黃國強知道方天勇這是剛剛從救災前線回來,忙說:“他,還在堅持著,好象就是要等你回來……燕子在房間裏呢,快進去吧。”
方天勇輕輕的推開病房的門,看到靜靜坐在床前的燕子,還有已經瘦弱脫相的趙家山。也許是方天勇熟悉的腳步震動,叩響了趙家山即將關閉的意識閘門,他被燕子輕握在手裏的手彈動了一下兒,燕子忙有些驚喜的叫起來:“爸,爸!你醒了嗎?爸,你要是醒了,也和我說說話呀……”
方天勇走到了燕子的身邊,舉起手莊嚴的向趙家山敬禮,他剛想說話忽然看到趙家山塌陷的臉上跳動了一下兒,然後幹裂的嘴唇也開始蠕動,他的前胸也起伏的有些劇烈,遊離的氣息也如破風箱般,發出了呼呼啦啦的聲音。方天勇和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趙家山可能是有話要交待,大家都迅速的圍站在了床邊。
趙家山額頭上的青筋突起,他慢慢睜開已經沒有光澤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潔白的屋頂,咬牙切齒用盡全力的說:“誰……”
淚水從方天勇剛毅的臉上迅速滑落下來,他挺直了身體大聲說:“報告首長!裝甲步兵1師師長方天勇,前來報到!”
“準備……戰鬥……”趙家山說完這最後四個字,又把剛剛睜開的睛輕輕的合上了,剛剛才還呼呼啦啦的喘息聲漸漸的平息了,充滿病容的臉上也布滿了久違的紅色光澤。
方天勇任臉上的淚水奔湧著,他摘下軍帽跪到了趙家山的床前,忍著心碎的疼痛說:“老師長,爸……如果沒有你老人家,就沒有我方天勇的今天……當年我就要複員回家的時候,是你在火車站台上留下了我,讓我在軍營裏成長茁壯……爸,你真應該回到白山縣在看一眼,咱們的部隊又回來了,我們的1師依然還是雄師勁旅。咱們師剛恢複,便又打了一場硬仗……”
一縷暖暖的夕陽灑落在趙家山自然與安詳的臉上,歲月蝕刻在臉上的皺紋,也在即將隱去的陽光中散開了。趙家山沒有聽到方天勇發自內的表白,他帶著他對火熱軍旅的向往,永遠的回到了戰火紛飛的夢境之中。儀器的鳴叫打斷了方天勇的訴說,也讓圍站在床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黃國強忙湊到趙家山的近前,輕聲問:“首長,首長!老師長?”
燕子轉頭看到床頭的儀器上,趙家山的心跳信號已經拉成了一條直線,她知道戎馬一生曆經戰火的父親,已經永遠的離開了。燕子淚流滿麵的說:“我爸……他已經走了……”燕子說完撲在了趙家山的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趙家山的追悼會在他生活過的幹休所裏舉行,軍區領導及幹休所裏曾經一起戰鬥過的老戰友,都來為趙家山送別。退休後老戰友們在一起雖然有過爭吵,但是真正分手的時候還是那樣依依不舍,趙家山在他們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好兄弟,是真正意義上的精兵戰神。
按照趙家山的遺願,他的骨灰與戰場上的泥土混在一起,送往沂蒙山的青鬆嶺進行安葬。青鬆嶺當地政府早就得到了趙家山骨灰前來下葬的消息,所以當燕子和方天勇捧著骨火走下汽車的時候,山路的兩側站滿了當地的村民,特別是有幾位年邁的老人,當看到燕子懷裏的遺像的時候,他們都激動的流下了淚水。趙家山當年在齊魯大地留下了青春和熱血,而“趙瘋子”的名號也曾讓敵人聞風喪膽。所以當地村民對趙家山的名字和故事都十分的熟悉,他們象迎接自己的親人一樣的迎接他的歸來。
方天勇捧著趙家山的骨灰,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上了高高的山峰,他遠遠的看到一棵高大挺拔的山棗樹,樹枝上掛滿了隨風飄擺的紅絲帶十分的醒目。大樹下除了有一座長滿了荒草的土墳,還擺滿了鮮花與花圈。骨灰緊挨著這座孤墳埋入了土下,戰鬥一生鐵骨錚錚的趙家山,緊挨著他多少年來思念的人,遙望著與戰友浴血奮戰的青鬆嶺,永遠的長眠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