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敲進薑翊心裏,鑿出一個又一個帶血的坑。
“看不出,你總結得還挺精辟的。”薑翊忽然目光灼灼起來,“會寫文章嗎!”
戚茗抖了抖,眼眸中閃過不易察覺的微痛之色:“我……不會寫字。”
“可惜了,挺好的苗子。”薑翊本就是隨口一問,得到他的回複忽然又來了精神,“你要不要我教你寫字?代價就是你給我寫一輩子文章,也不用很出彩……應付得了先生就可以!”
戚茗站起身,苦澀地笑了笑:“好,下次。”
求人不如求己。
薑翊指揮戚茗把刺客屍體抬走,盯著地上的血漬發呆,她想著文章,想著先生,想起多年前的母親,或許也如自己一般坐在這裏發愁。
不過先生,母親從前聰慧,寫文章從不發愁。
卻不教自己,哼。
薑翊氣餒地哼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還沒來得及。
薑翊睜開眼發現亮的同時,也發現了一紙的口水,氤氳開一大片。她趕緊扯出那張,軟軟的宣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左臉上似乎是被宣紙邊沿和袖口壓出的痕跡,才意識到自己是睡著了。
竟在長風亭就這麼睡了一晚。
雀雀竟然都沒有管她!
不過雀雀一貫都樂見其成薑翊的自作自受。最多給薑翊披件衣裳,薑翊氣餒將身上多出來的披風扯下來丟到一邊去:“給我披件衣服我就能原諒你嗎?雀雀你完了!”
一隻信鴿忽然徑直落到薑翊的屋簷上,薑翊一喜:“伶仃回來了?”她伸出手,那隻信鴿又翩然落到她手上,腿上幫著一個空空的信囊。
她在出神,微微梳弄著信鴿的羽毛,全然不顧已經站到亭下的人。
那人輕咳出聲,她方抬頭,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驚跳起來,差點摔倒在地。
地間能讓她真心畏懼的人,恐怕隻有這一位了。
底下唯一被陛下讚一聲大才的女學究,黎湘。
“薑大姐莫不是開心的傻了?”黎湘身為女子,不過三四十歲,並未出閣,反而開女子書塾教女子讀書,是母親在時費了大精神請來給薑翊上課的,後來薑紅籬被接到薑家,二人一並也算有個伴。
她身上是讀書人一貫有的高華氣度,方才自鄰城避難回來,正是神清氣爽萬象更新的時候,看見薑翊竟也沒有訓斥她言行失狀,“那篇民之於官何謂,可以交給我了嗎?”
薑翊趕緊整理衣襟,確定自己看起來無恙,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先生來的可真早,我……我還未洗漱……”
“那你去吧。”黎湘仍舊好脾氣,抬手讓她去洗漱。
薑翊如蒙大赦地逃回歇雲閣,撞上正從裏麵匆匆趕出來的雀雀,差點把雀雀撞飛。
“大姐沒事吧?”雀雀趕緊抓住薑翊,摸了摸袖子上下,“我昨夜去溪亭日暮找鸝鸝了,一話就誤了時辰,大姐,我有大事……”
“什麼大事都完了之後再,我先洗漱。”薑翊打斷雀雀,慌裏慌張地,“我文章沒寫完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