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推開殿門看到的一幕,是蘇忌倒在薑翊的膝上,鮮血從口鼻處噴湧而出,染了薑翊的裙衫。而薑翊坐在台階上,麵容平靜,甚至有些麻木,臉上略有幾分濕潤,可是極快地被她拂掉了。
薑翊能清楚地感覺到蘇忌的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逝,這真是很奇怪,不知算不算她從黃泉回來的一點毫無用處的福利。
蘇忌有些疲憊地合上了眼,氣息也如遊絲一般:“不管你信不信,對你,對容遲,我真的抱歉。你們曾對我真心以待,是我,未能珍視。”
薑翊努力讓自己的嗓音顫抖的不那麼厲害,“蘇忌,你這一生過的太苦,也過的太狠了。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一樣。所以現在,我好像有一點理解你了,為了你的體麵,你已經付出了全部作為代價。”
“全部嗎,若我還能再多活幾年,世上便不會再有容遲,再有什麼後起之秀,隻是可惜……”他咳嗽起來,“上蒼不允我多上幾年的壽命,重整大梁的山河……”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的命,你眼中大梁的體麵,要更多人付出生命,你的製衡之術的確超群絕頂,可是治國,隻是製衡之術,而無慈悲之心,一樣是不成的。”薑翊覺得由自己來教這位自幼驚才絕豔的蘇公子略顯膚淺可笑了一些,“雖好笑的是,你什麼都明白,可你依舊不會去做,隻是這一點,你便輸給容遲了。”
“不……不說這些了……哪怕我要死了,可你終於肯來見我,我也知足。”蘇忌閉著眼睛微笑,血液順著嘴角一點點頃下來,滴落在薑翊裙子上,順著布料的紋理氤氳出一朵又一朵仿佛赤紅色的小花,“輸了嗎,我看未必。那個人以為我死以後,世間無人可以威脅她選好的那個人,的皇位,卻不知道,新的一茬長起來,我們這些人,不過是墊腳石罷了……”
薑翊蹙起眉:“你在說什麼?”
“仇恨,是怎樣的一顆種子,曾經如何種在我的心頭,便會如何傳承下去……嗬嗬嗬嗬,真是,爽快……”他的笑聲也隨著他最後一次深長的呼氣聲消失了,他的頭重重垂下,一種前所未有的腐朽之氣籠罩著他。
薑翊知道他死了。
那個曾經讓她一眼萬年的蘇之畏,選擇了這樣的方式退場。
抬起眼,看見薑竟站在人群之中,眼眸深沉陰鷙,麵色冷漠隱忍,一如曾經的蘇忌。
她想,她明白蘇忌的意思了。
或許群龍無首,或許蘇忌早有吩咐,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侍衛竟沒有一個人出來為難薑翊。而是自發地散開,讓了一個通道縱薑翊離開。
薑翊在眾人的眼光下慢慢地將蘇忌放置好,站起身來,經過這些人。
“我不會原諒你的。”薑竟的聲音像是一記鴆毒,快準狠地插進薑翊還未愈合的心頭。她有些意外地測過眼,看見薑竟依舊站在眾人群中,眼神陰冷,仿佛毒蛇。
“你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你原不原諒我,遠沒你想的那麼重要。”薑翊看著薑竟,微笑道,“我親手把你交到他手上,為了這個決定,足夠我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