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一隻輕盈的小冬鷦鷯在籬笆上麵蹦蹦跳跳,時而在這邊的舊物下方潛行,時而出現在幾米外。它是怎麼利用那短而圓的翅膀來判斷方位、規劃路線,又能總是準時抵達的呢?去年八月,我曾在阿迪朗達克山脈偏遠的荒野中和它相遇,它像往常一樣不耐煩、好奇;幾周後我又在波托馬克河與身子結實、嘰嘰喳喳的它相逢。每個階段它都在一片又一片灌木叢、一片又一片樹林中旅行嗎?它那小巧的身子是憑著怎樣的勇氣,抖動翅膀,飛越千山萬水,穿過茫茫黑夜,如期地到達這兒的呢?
藍鴝擁有著如土地般褐色的腹部和天空般藍色的身軀,在明媚的三月清晨飛回來了,它溫柔且哀怨地告訴我們:春天來了。實際上,在眾鳥歸來的季節,沒有比第一次現身、那件小藍衣的出現更令人驚奇、更讓人浮想聯翩的了。小藍鴝是最有代表性的。這時,空中似乎飄蕩著這種鳥的鳴叫聲;你會在明媚的三月清晨聽到它的呼喚聲或歌唱,但是不知道聲音的來源和方位,它就像沒有雲的時候天空飄落的雨滴,倏然而至。你隻是漫無目的地看著、聽著。隨著天氣的變化,一股寒流裹挾著雪花飄然而至,也許一周之後我才能再次聽到它的信號,偶然看到它坐在籬笆樁上,興高采烈地張著翅膀呼喚它的伴侶。現在它的叫聲日益頻繁。鳥兒越來越多,輕快地飛來飛去,它們越來越自信、越來越高興地呼喚著,鳴叫著。它們越來越大膽,你會看到它們俏皮且帶著問詢在空中盤旋,察看牲口棚和建築物,偷窺鴿子窩,檢查木板和樹上的孔洞,隻是為了找到一個安身之處。藍鴝與知更鳥和鷦鷯交戰,與燕子爭吵,看起來它們已經為是否要霸占後者的巢穴深思熟慮了數日。但是,隨著季節的推進,它們逐漸移居到隱蔽的地方。藍鴝似乎放棄了最初想要強占其他鳥的巢穴的策略,而是飛往更加偏遠的地方,悄悄地在它們的老巢安居下來。
藍鴝出現不久,知更鳥也飛回來了。有時候,知更鳥在三月飛回來,但在北方的大部分地區,四月才是它們的歸期。它們成群地出現在田野裏、樹林中。你會在草地上、牧場裏、山坡上聽到它們的鳴叫聲。當你漫步在樹林之中時,會聽到幹幹的樹葉因為它們振動翅膀而發出的沙沙聲,空氣中飄蕩著它們歡快的呼喚聲。因為過於活潑和開心,它們跑、跳、尖叫,在空中互相追逐,在樹林中快速穿梭。
紐約州許多地方——就像在新英格蘭一樣——仍然保留著製糖的習慣,知更鳥是人們忠實的夥伴。那可是種自由、迷人、半工作又半好玩的事情。當天氣晴朗,草地光禿時,隨時隨地都可見到知更鳥並聽到它們的歌聲。日落時,在楓樹頂上,知更鳥麵朝天空縱情吟唱。此時,天氣還殘留冬季的寒意,知更鳥就這樣站在潮濕而寒冷的大地之上光禿禿、沉默的樹枝上歌唱。全年中沒有比知更鳥更合適、更甜美的歌手了,這歌聲應時應景。那歌喉圓潤而純正,我們忍不住認真傾聽!第一聲啼鳴打破了冬季的沉悶,讓冬日成為記憶。
在鳥類世界中,知更鳥是土生土長,很常見的一種鳥類,但比起那些來自異域他國的珍貴鳥類,如果園椋鳥和玫胸白翅斑雀,知更鳥與我們更為親近。它耐寒,愛喧嘩、喜嬉戲,友善,與人親近。它還擁有強健的身體、勇敢的精神,它是鶇鳥家族的拓荒者,無愧於優秀藝術家的名號,它的到來讓我們為大群鶇鳥的到來做好了準備。
我真希望知更鳥在築巢方麵別那麼平凡、守舊。它築巢所用的粗糙材料實在是和它的技能與藝術家的美稱不相稱。對比觀察了蜂鳥的小巢,我就對知更鳥在築巢方麵的不足尤為在意。蜂鳥的巢是它那類鳥最適宜居住的地方,整個巢的主體部分是用一個白色的黏狀物做成的,也許是用某種植物的茸毛或某種蠕蟲的絨毛做成的,由細弱如蛛絲的物質編織而成,與它所處的樹枝上的地衣相協調。看到知更鳥漂亮的外表與動聽的歌聲,我們會理所當然地以為它有個與之匹配的雅致居所。至少我希望它有一個像王鳥巢那樣幹淨又漂亮的居所,與知更鳥的夜曲相比,王鳥那刺耳的尖叫聲簡直不堪入耳。比起果園椋鳥或橙腹擬黃鸝,我更愛知更鳥的歌聲,然而知更鳥的巢與前者的比起來,就像半地下小屋之於羅馬別墅,差距太大。樹上鳥兒的巢穴在微風的吹拂下仿佛蘊含著某種詩意。為什麼知更鳥擁有翅膀卻害怕從巢中跌落呢?為什麼它把巢建在頑童們能夠爬到的地方?歸根結底,我們得把這一點歸因於知更鳥的親民:它不是貴族,而是平民,我們更應該關注它巢穴的穩定性而非美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