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鶇甜美的笛聲飄蕩在森林的合唱之中,就像黃昏雀在田野裏的大合唱中演出一樣。像所有的鶇類一樣,它有著在黃昏歌唱的習性。在六月任何一個溫暖的黃昏,你都可以走進森林,在距離韋氏鶇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腳步,聽十幾隻韋氏鶇為你表演動聽的小合唱。

我相信,這一定是你聽過的最淳樸的歌曲,像拋物線那樣單純。它帶給人們的就是自身簡單和諧的美麗,而非那些獵奇、怪異的聲音,與刺歌雀那類歡鬧滑稽的鳴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韋氏鶇的音樂中,我們體會到它的知足常樂及完美的口唇音,並為之陶醉。

我很難用言語來表達灰貓嘲鶇帶給我的感覺,它的聲音很普通,但一旦和其他鳥合唱,它就顯得與眾不同。如果其他鳥在歌唱,灰貓嘲鶇必定扯著嗓子,拉著長音,試圖壓過對方。如果你正在觀察自己喜歡的鳥類或者研究一位新的到訪者,它充滿好奇,也會百般嘲弄,影響你的觀察。當然,我也不會漏掉它,隻是把它放在不那麼顯眼的位置上。

灰貓嘲鶇是森林裏的滑稽表演家,總是模仿其他鳥的歌唱,但它的歌唱中總帶有一絲譏諷的味道。它喜歡演唱,也努力地練習,但是它的聲音不夠真誠,仿佛隻是為了追逐時尚或者追求名次罷了。其他鳥的演唱是源於內心的快樂,而它總仿佛有很強的目的性。按照詩人的標準來說,它隻是位普通的詩人,絕對稱不上偉大。它的表演活潑、有力,但是缺乏優雅,缺乏高度,就好比梭羅筆下的鬆鼠,總是需要一位觀眾的。

不過,它的歌聲是值得細細琢磨的,就像一位值得尊敬的貴婦。它擁有頑強的母性,枯枝和幹草築成的簡單巢就是它所向往的。前不久,我前往森林,一片茂密的沼澤地中忽然傳出了灰貓嘲鶇悲哀的鳴叫聲,意味著它正麵臨生命危險。為了不劃壞衣服,我脫了衣帽走了進去。有一個鳥窩離我三四米遠,鳥窩的下麵盤踞著一條巨大的黑蛇,它正在享用一隻雛鳥。幸好它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繼續靜靜地觀察著。它把頭放平,不停扭動著脖子,兩三下就把鳥兒吃完了。然後,它謹慎地抬起身子,吐著芯子,漸漸向鳥巢開進。可以想象到,對於小鳥來說,麵對這樣的天敵,它們毫無招架之力,沒有比看見蛇還恐怖的事了。

大蛇搜尋完鳥巢,就沿著樹枝向上滑行,想偷襲小鳥的父母。大蛇爬得真快,這種沒腳的動物竟然能有這樣的速度,像鳥和鬆鼠一樣在樹上自由行動。它在樹枝中穿梭,速度之快令人驚訝。這不禁讓人想起一個神話,不禁想到它是否又在人類麵前進行著它的惡作劇。我們把它叫作蛇或者魔鬼都無傷大雅。但我仍然驚歎於它的美麗,它閃著黑色亮光的褶皺,輕鬆的滑行以及高昂的頭、發光的眼、如同火焰般的芯子都讓人著迷。小鳥的父母已經發現了這一幕慘劇,它們悲哀地嗚叫,用自己的嘴和爪子憤怒地抓扯大蛇的尾巴。大蛇忽然轉過身子,順勢張開大口伸向小鳥的父母。起初這種攻勢還是看似有效的,其實不然。在蛇張開大嘴還沒接近獵物時,鳥兒已經飛走了,哭泣著飛落到更高的枝頭上去了。以緊盯獵物而聞名的技藝在此毫無作用。或許不那麼好戰的鳥兒會被魔力征服。

大蛇從樹枝上滑下的時候,我的胳膊不小心動了一下,這輕微的響動引起了它的注意。大蛇立刻將頭伸向我,眼睛盯著我,那是蛇和魔鬼才有的注視。它迅速轉身,好像在炫耀它的技能一樣。很顯然,它把我和被它毀掉的古代人歸為一類人。頃刻之間,它爬到一棵榿樹的枝頭,將自己偽裝成一截幹枯的樹枝,等待時機襲擊鳥類。為小鳥複仇的念頭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我撿起一塊大石頭,用力地向大蛇砸去。大蛇被我擊中了,落在了地上,疼痛地打著滾兒,很快死去了。沼澤恢複了往日的寧靜,一隻躲在別處幸免於難的小灰貓嘲鶇跳上了枝頭,歡快地唱起歌來,仿佛在歡慶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