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鳥類的生活習慣和本性通常是不變的,但它們有時也像高級生物一樣變化無常。比如,它們築巢的地點和方式就變幻莫測。在地麵安家的有時會跑到灌木上築巢,而在樹上築巢的有時來到地麵上或草叢中安家,真是讓人琢磨不透。歌雀本來都是在地上安家,但我們經常在籬笆的孔中看到它們的巢穴。燕子大多在煙囪中築巢,但也在幹草建造的穀倉的椽子下安家,想必是厭煩了那些煙灰和濃煙。我的朋友曾告訴我,在穀倉高處的一根木樁上垂著一根打結的繩子,一對燕子大概喜歡在風中飄蕩的感覺,所以將巢穴建在了這根繩子上。它們對這個創意喜愛至極,到了第二年仍然把巢穴搭建在那裏。
群織雀或“毛鳥”通常將自己的巢穴建在棚屋下方懸空的一堆幹草上,這幹草堆原本是透過鬆散的地板的縫隙滑落下來的。一般它會用六根幹草和幾根牛尾巴上的長毛鬆散地綁在蘋果樹的枝幹上,建造自己的巢。羽翼粗硬的燕子經常選擇在牆壁上和陳年的石堆中安家,我曾見過知更鳥在相似的位置築巢。其他鳥則選擇在廢棄的舊井中築巢。鶯鷦鷯的愛好比較廣泛,隻要是能鑽進去的洞,無論是破靴子還是炮彈殼,都是它們安家的好選擇。我曾見過一對執拗的鶯鷦鷯將巢選在一個水泵樁頂部,水泵把手的上方有個小孔,它們就從那兒鑽進去。水泵使用的頻率很高,它們的巢穴經常被摧毀。每次毀壞後,這兩個小家夥都不放棄,還在原地重建,就這樣竟然重建了二十多次。這個善妒的小壞蛋永遠深謀遠慮,當它建造的巢穴有兩個隔間時,為了躲避好事鄰居的打擾,它們往往會將其中一個塞滿。
技藝不精的鳥有時會不按習慣行事,而是直接利用那些被主人拋棄的居所。冠藍鴉經常住在短嘴鴉或者杜鵑丟棄的巢裏,懶惰的擬八哥有時把卵隨便產在腐朽的樹洞中。我聽說一隻布穀鳥霸占了知更鳥的巢穴,而另一隻布穀鳥則逼得冠藍鴉在外漂泊,居無定所。體形巨大的鶚和蒼鷺,它們的巢穴不僅巨大,而且比較鬆散。擬八哥也經常在這些巢穴的外圍隨便住下,很多寄生的鳥類也是如此。奧杜邦先生曾經說過,它們像封建貴族官員的家臣。
同一種鳥在南方生長繁殖的通常將鳥巢建得簡單,而在北方生長繁殖的通常將巢建得精致。在南方,一些水禽通常將卵隨便產在沙灘或者暖和的地麵上,而在北方的拉布拉多半島,這些水禽卻會建築巢穴,並以正常的方式產卵、孵化。佐治亞州的橙腹擬黃鸝通常在樹的北麵築巢,而在中部和東部,橙腹擬黃鸝卻會選擇樹的南麵或東麵築巢,並且會加固自己的巢穴,使它更加溫暖舒適。我曾在南部見過一個用粗糙的蘆葦和莎草編織的鳥巢,外觀敞亮,看起來像個籃子。
鳥兒築巢選擇的材料並不是唯一的。我曾經看到過知更鳥的巢缺少泥這種材料。它的巢是用長長的黑馬鬃圍成圓圈,內部鋪著一層細黃草,整體呈現出一種神奇的麵貌。在另一種環境下,它的巢是用岩石上的苔蘚建造而成的。
在同一季節裏,為第二窩雛鳥所建的巢一般都是臨時搭建的。隨著季節的推進,雌鳥所產的卵越來越多,為了應急,鳥巢也就建造得比較草率。這讓我想起七月的最後一天,我在一片相當偏遠的黑梅地裏發現了幾個原野春雀的巢穴,相比先前那窩哺育幼鳥的巢穴,這些簡陋多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去林中散步,發現一隻雄靛彩鵐每天都在樹林裏同一根高枝上快活地歌唱。我好奇地接近它,它立刻停止了歌唱,顯得有點兒驚慌,用力搖晃著尾巴,開始高聲鳴叫起來。我仔細搜尋附近的灌木叢,終於發現了令它慌張的根源。原來它的鳥巢安置在這裏,那是一個厚厚的、緊湊的鳥巢,主要用幹樹葉和嫩草搭建而成,巢裏有一隻色彩暗淡的雌鳥正在孵化四隻淡藍色的卵。
令人驚奇的是,鳥兒離開最安全的樹頂,而將巢穴建在會有許多凶猛的爬行動物的地麵上。在那高高的地方,鳥兒高聲歌唱,在離地不足一米的地方,有它的卵或無助的雛鳥。事實上,鳥兒的同類才是鳥兒最危險的敵人,許多體形小的鳥正是基於這一點選擇築巢地點的。
公路兩側的樹木也許是鳥兒繁衍後代的好地方。我知道披肩榛雞在繁殖的季節會從茂密的深林走出,在距離公路不足十步的樹根處築巢。毫無疑問,老鷹、烏鴉、臭鼬、狐狸等動物不容易找到這裏。穿過密林和偏僻的小路,我一路上看到韋氏鶇將巢穴建在路邊的矮樹上,它坐在窩裏,離我如此近,以致我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它。而猛禽則對人類警惕許多,它們總是將巢穴建在荒山野外,避免被找到。
我知道,在紐約州內陸的一個地方,每個季節我都能找到一兩個石瓦色雪鵐的鳥巢。石瓦色雪鵐通常將鳥巢建在公路旁邊的路堤上,那裏長滿了苔蘚。它們的巢穴距離公路如此之近,以致路上響起馬車聲、行人的腳步聲都會打擾正在巢中的鳥兒。待著腳步聲或車輪聲靠近,鳥兒都會衝出巢穴,飛快地穿過公路,去公路兩邊的灌木叢中躲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