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逐漸消失,而我在思考。
在我記憶的最深處,我從未將你遺忘。
我曾如此愛你……
三個女性朋友在大樓前相聚了,肩上背著黑色皮質小提琴套。
一個棕色頭發,一個金發,一個紅色頭發。
她們穿的都是金絲絨高跟鞋和兩旁開衩的黑色緞麵連衣裙。
夏洛特,紅棕色頭發的女孩,緊緊抓著小提琴套說:“我非常緊張。”
棕發女孩阿內絲瑟瑟發抖,一字一句地說:“我也是。如果我們失敗了呢?”
金發女孩瑪麗-娜塔莎則努力顯得更加自信,盡管她潮濕的手掌已經在琴套提手上留下了印跡。
“無論如何,我們已經不能走回頭路了,必須要去。”
“如果我忘了哪兒,你們會提醒我吧?”
“你在彩排的時候棒極了,沒有任何走調的情況,也沒有錯拍,不會出錯的。”
她們互相看著對方,努力露出笑容以互相打氣。
“我不喜歡考試。”阿內絲咕噥著。
“特別是這一次,如果我們考砸了,就會很長時間都不能及格了!”夏洛特帶著嘲弄補充道。
“但如果我們放棄,那麼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們是否能做到。”瑪麗-娜塔莎總結說。
為了給自己打氣,阿內絲低聲哼起了施特勞斯的華爾茲《藍色多瑙河》。
她們堅定地走進了範迪克&卡佩爾珠寶店。
幾分鍾之後,周圍響起了即興而作的詠歎調,主題是“抓住她們!抓住她們!”而與之相配的音樂,則是店家報警器的聲音。
有一天,我知道我會消失,而我的所有記憶都會和我一同熄滅。
我有時感覺是那麼的疲倦。
她們取下了自己的黑麵罩。
“姑娘們,我們做到了!天啊!我們做到了,我們成功了!”
她們大笑,歡呼,一起將麵罩扔向了空中。終於,所有的壓力都被釋放了出來。
她們互相擊掌慶祝,就像籃球運動員投籃成功後那樣。帶著興奮,她們互相擁抱著。
她們現在躲藏在森林中,遠離了她們製造的騷亂。剛才,她們那輛老路虎輕鬆地擺脫了追蹤,還好對方沒有越野車。
“來,看看我們的戰利品吧。”夏洛特說。
三個人都彎腰看向阿內絲手中的羊皮袋。阿內絲打開了袋子,一堆鑽石出現在她們眼前。
“多麼漂亮啊!”
她們久久凝視著這堆珍寶。
“我曾是那麼的害怕。”
“你記不記得,當那個人拉響警報的時候,你在最後一刻遞給了我們最後一塊寶石?”
她們的行動就發生在不足一小時前,而現在她們已經開始談論其中的小插曲了,就像一場巨大戰役的幸存者一樣。
“來吧,現在是時候分戰利品了。”阿內絲宣布。
她們每個人都打開了自己的小提琴套,然後拿出了一個珠寶商專用放大鏡、一個小拔毛鑷子和一些小羊皮口袋。
一隻手伸進了大袋子。
“一個12克拉的給夏洛特,一個12克拉的給瑪麗-娜塔莎,一個12克拉的給我。”
阿內絲專心地分配著。每個人都拿到了自己的寶石,然後瞪大了眼睛研究它,欣賞它,之後將它小心地放進自己的小口袋裏。
在12克拉的鑽石分完後,是16克拉的,然後是18克拉的。它們都是極為稀少而且有著罕見純度的寶石。
“沒有任何男人能夠送給我這樣的珍寶。”
“有了這些,我們可以安逸地度過自己的一生。”
“我是不會賣掉它們的。鑲嵌好以後,它們會組成最美麗的項鏈。”
“我會讓人鑲嵌一半,而剩下的以後再說。”
阿內絲繼續著她的分配。
“一個給夏洛特,一個給瑪麗-娜塔莎,一個給我。”
“等一下。”瑪麗-娜塔莎叫道,“你沒拿兩個嗎?”
沉默,然後是眼神與眼神的較量,每個人都仔細觀察著另外兩人。
“什麼?”
“我好像看到你給了自己兩個而不是一個。重數。”
阿內絲檢查著自己的羊皮袋,重新數著。
“啊,是的,你是對的,對不起,我很抱歉。”
劍拔弩張的氣氛緩解了。
“我希望,你沒有認為我是故意的吧?”
“當然沒有。一次錯誤,所有人都會犯。”
在她們周圍,蟋蟀的歌聲漸漸稀少,夜晚漸漸來臨。有幾隻鳥兒嘴裏叼著蟲,正趕回窩裏喂自己的雛鳥。天空中飄來了更厚實的雲。
我第一次遇到阿內絲時,她應該隻有七歲。那時她有著大大的綠眼睛和玫瑰色的嘴唇。
她穿著黃色的波普蘭連衣裙,戴著一頂繞著絲綢的半透明寬簷帽。
她來到我的麵前,用她迷人的眼神盯著我。
她對我說:“你,你不是隨便的那個誰。我們必須談談。”
是的。我不是“隨便的那個誰”。
一隻貓頭鷹輕輕叫著。夜色開始籠罩大地,女孩們借著路虎的車燈結束了分配。
“好了。我們隻需要回家放鬆一下了。”
夏洛特並沒有和兩個同伴一樣興奮。
“有一個問題。這些寶石都是入了冊的,所以很容易被認出來。”
“那怎麼辦呢?”
“要找一個人重新切割它們。”
“怎麼阻止這個人告發我們呢?”
“我們不會做了這麼多都白做了吧?”
阿內絲兩拳相擊了下,說:“也許沒有。我曾經和一個首飾專家交往過。他對我說過,一般來說,寶石都會被登記在一些特殊的單子上一年之久,專門給行內人看。在這段時間以後,它們就比較容易脫手了。”
三個女孩互相打量著。
“那這段時間內呢?我們將它們藏在床墊底下?”
“如果我們把它們放在自己家裏的話,我們會想要賣掉它們的。我,我建議將它們藏在這裏。然後,我們一年後再見,就在這個林間空地上,以便拿回我們共同的財寶。”
猶豫不定的一刻。
夏洛特伸出了張開的手掌,手心向上:“我同意。”
另外兩人也將手放到了她的手上。
“我也同意。”
“同意。”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我們是‘黑狼’三人組。你們覺得這個名字怎麼樣?我們戴著麵罩,而且我們藏在了森林裏,不是嗎?”
她們手拉手地站了一會兒。
“那麼,母狼們,我們將它們埋在哪兒,這些鑽石?”
“沒必要挖坑,隻要將它們托付給喬治就行了。”
“喬治?”
她們轉頭看向了他。
第二次遇到阿內絲時,她對我說:“今天我的爺爺去世了。他很像你。他也不太說話,但是我很愛他。我覺得是他的眼神在傳遞一切信息。我能感覺到他在聽我說話,而且他是理解我的。他叫喬治。你介意我叫你喬治嗎?”
“喬治?”
“喬治是唯一的辦法。”阿內絲堅持道。
夏洛特撲哧一笑。
“喬治!”
瑪麗-娜塔莎聳了聳肩膀。
“你真的相信我們能夠將我們的珍寶托付給他嗎?”
“是的。他會很耐心,很低調的,是完美的同謀。他不會做出任何為我們帶來損害的事情。永遠不會。不是嗎,喬治?”
瑪麗-娜塔莎撩起了她長長的金色劉海,輕蔑地打量著他。
“這隻是一……”
她忍不住大笑起來。
“嗯,反正,為什麼不呢!”
她們於是將戰利品托付給了喬治。阿內絲轉身對他說:“謝謝,喬治,謝謝你的理解。”
然後,她擁抱了他。
第三次,阿內絲告訴我她的父母讓她去見一位心理治療師。“有一次我說我夢見了你,你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嗎?她說那是不健康的。我夢到你是不健康的,喬治!我問你!”
在森林裏,三個女孩腳趾中間夾著小棉花塊,像扇子一樣張開。她們互相傳遞著深灰色的指甲油瓶子。因為是夏天而且天挺熱,她們決定穿上高跟涼鞋。
“我們將會是最早關注自己外表的攔路強盜。”阿內絲開玩笑地說。
她們給自己噴上香水,重新整理了裙子,並將她們的麵罩和手槍收進了小提琴套裏,然後上了車。
稍晚些時候,在一間夏地亞商店,阿內絲發出了洪亮的聲音:“所有人都趴下!”
瑪麗-娜塔莎向天花板開了一槍。
比第一次熟練多了,她們在珠寶店的主廳站成了三角形,雙腿稍微分開以保證自己站得穩當,手槍緊緊握在掌中。
“嘿!小心後麵!”
阿內絲快步跑過去看到了那個男人。但在她阻止之前,他按下了報警器。
“快跑!警察很快就會來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想要捅我一刀。那是一個晴朗的早上,阿內絲對我說:“喬治,我想確認我們的同盟。”
她拿出了一把長長的廚房用刀,將它靠近我的臉,同時仍然帶著她那令人感動的表情。
接著,她劃破了我的血肉。
我非常疼。這道刀傷,我也許會一輩子都保留著。但我什麼也沒敢說。她的行為並沒有惡意。
夏洛特和阿內絲通過路虎的車窗向外掃射著,而瑪麗-娜塔莎緊咬著牙關,堅定地開著車。
“再快點,警察追上我們了。”
“瞄準車胎。”
一陣刹車聲,接著是一聲爆炸。
“真棒!”
“還有其他的呢!”
“我敢擔保,這是個陷阱。他們決定了要捉住我們!”
瑪麗-娜塔莎走著“之”字形,然後迅速拐到了右邊的一條小路上。她們必須要甩掉警察。
過了一陣子,她終於能抬起腳了,一切都好像平靜了下來。老舊的路虎在森林裏停了下來。
“呼,就差一點點。”
“母狼們”下了車,看了周圍一眼後,打開了裝著鑽石的袋子。她們圍成一圈坐著,並沒有數鑽石。
“喬治開始守護一大筆財富了!”
“粗略估計,有三十萬到四十萬歐元。倒黴,我們卻還不能動它們。”
“相信我,還是理智些好。現在,姑娘們,”阿內絲說,“今晚我媽家裏有個舞會。讓我們利用這個機會放鬆一下吧,而且我們已經穿著晚禮服了!”
“會有男孩嗎?”
“地球上最帥的都在。”
阿內絲,哦,我的小阿內絲。
我還記得你第一次來這裏向我介紹你的一個朋友時的情形。我想那是你的第一個愛人。你叫他亞曆山大-皮埃爾。
你對他說:“不要嫉妒,亞曆山大-皮埃爾。他是喬治。即使我們相愛,你也要知道他的存在以及他對我的重要性。喬治是我可以信賴的人。喬治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輕蔑地看著我。我對於有複合名的人總是保持著警惕,例如讓-米歇爾或亞曆山大-皮埃爾。我認為這說明他們的父母希望他們能夠同時擁有這兩個名字的性格。他們沒能在這兩個名字間做出取舍。他們既希望自己的兒子有亞曆山大傲慢、征服欲強、有野心的一麵,同時也希望他有皮埃爾簡單的一麵。複合名於是通常會造就一些有雙重人格的人。就像瑪麗-娜塔莎,一麵是聖人,一麵是利用姿色騙取錢財的人。我會叫喬治-凱文嗎,我?
阿內絲和亞曆山大-皮埃爾在我的腳下做愛了。我想她是故意在我麵前遊戲的,為了向我炫耀。
施特勞斯的《維也納華爾茲》如同歡快的小河輕揚激蕩著。
三個女孩和她們的騎士們跟隨音樂轉著圈兒,不一會兒就麵色紅潤而溫熱地重新聚到了自助餐桌前,喝著帶有冰塊和檸檬皮的紅色馬提尼。
“啊,男人們。”阿內絲說。
“是啊,男人們。”瑪麗-娜塔莎同意她的話。
“從幼兒園開始,他們就這麼……容易預料。”
她們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