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跟在紫袍男子身後的人躬身小心翼翼地賠著臉,“先入座吧。”
“嗯。”紫袍男子淡淡應了聲,身子卻半點不動,負手望著台下滿鋪的紅綢,眼神幽深暗沉。
“夙華君可是睹物思人,憶起那不堪回首的往昔了?”身後傳來輕笑,帶著輕蔑嘲諷之意。
夙華回頭看去,來人一頭銀發裹身,頭頂紅冠,眼瞼處自然帶著一抹淡紅,妖邪俊美,淡唇微勾,一身紅袍,身形頎長而單薄。
“鬼君。”跟在夙華身後的人連忙慌張朝那人行禮。
“下去吧,堂堂夙華君豈是你能巴結上的。”鬼君揮了揮手,一臉譏笑地看著夙華。
夙華麵無表情的別過頭,“既是不堪回首,又何必回首。”
“也是,回首也隻怕是玷汙了那女子。”鬼君淡淡回道。
夙華神情微變,繼而冷笑,眼神陰冷,“鬼君玩笑話了,那女人分明是死得活該。”
“我從不說玩笑話。”鬼君皮笑肉不笑,“她死得冤不冤想必夙華君是再清楚不過了。”
“今日鬼君大婚,還是不要胡言亂語的好。”夙華笑笑,目光威脅地掃過鬼君,“鬼後還等著成婚呢。”
鬼君愣了愣,俊邪的臉染上一絲苦笑,轉身走進殿內。
夙華冷眼掃過鬼君,手掌握緊,外人又怎會知道,那女人做了多過分的事,他無法原諒。
來賓一一入席,彼此言笑晏晏,交談甚歡,往來侍女衣袂浮動,鮭珍佳釀絡繹奉上。
鬼君坐在主座神色慵懶,下方首位坐著夙華,貌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酒杯,好一會才抬眸望了望四周,唇角上揚,朝向鬼君,“大家都來得差不多了,還請鬼君開宴吧。”
鬼君起身,漠然地飲盡杯中酒,眉目冷豔,冷冷吐出兩個字,“開宴。”
話音剛落,自門外向殿內飛入一段紅綢,如飛花怒放展開,紅綢上單足滑進一紅衣女子,青絲飄散,玉手纖纖,一截纖細腰肢隱在紅紗中,鳳眸眼尾微微挑起,丹唇雪膚,出塵絕豔。
一瞬間,原本的繁鬧歸於沉寂,隻有這女子如盛世紅蓮綻放。
楚卿歌旋身落地,裙擺劃開,手腕翻花,掌中扇展開繞過上身,身姿柔媚而絲毫不顯氣勢嬌弱,動作利落地扯過紅綢,眉目凜豔,咄咄逼人而帶有不可侵犯之意。
執扇旋轉,腳步生花,翩若驚鴻遊入虛空,彎腰舞扇,後腳淩空踢起,在空中劃出優美驚豔的弧度,舞姿颯爽,璀璨奪目。
楚卿歌彎唇,蒼顏扇掃過,旋轉間腳底倏然綻放重重紅蓮幻影,美人如花隔雲端,美得驚心動魄,笑得攝人心魂。
一直沉默的夙華突然站起身,眉目凝重,那一瞬間,他仿佛透過楚卿歌的身影穿過重重時光,看到了同樣一身紅衣韶華,豔絕三界的女子。
楚卿歌這時卻一把扯過紅綢,腳踏飛燕般接過裹在紅綢中的鳳棲琴,身姿似蝶翩躚落地,然後盤腿坐在紅綢中,一把將琴搭在腿上。斂眉引曲,抹挑勾剔,十指翻飛,恍若有高山流水之音惻惻而起,激蕩心神,琴聲盤桓縈繞,順著瑩白的指尖流溢而出,錚錚然而戚戚然,時緩時慢,引人入勝,水聲泠泠,翩然有眾鳥鳴啾,百轉千回,不絕於耳。
眾人屏氣凝神,皆入佳境,除去鬼君和夙華。
鬼君神色複雜地看著楚卿歌,而夙華則握拳半眯著眼不斷地打量楚卿歌,眼眸深沉。
最後幾聲,楚卿歌快速劃過鳳棲琴幾下,琴聲結束,然尾音悠長,餘音繞梁......
“舞姿平平,然容色驚豔,琴藝不功不過,百轉千回卻是一把好琴。”鬼君懶懶而笑。
楚卿歌起身,將琴捧於雙手,目不斜視地朝鬼君走去,“這琴可獻給鬼君,還請鬼君應允小女子一件事。”
“區區舞女,提何條件。”夙華在一旁冷冷而笑,麵色陰沉。
楚卿歌頭也不轉,目光堅定地看著鬼君,“小女子請求的是鬼君,與這位大人並無幹係。”
她早已看見夙華,卻故意視而不見。
她方才的每一步,都似乎裸足在刀尖上起舞,每一次綻放笑容,心口都像在被怒火煎熬。
哪怕多看他一眼,她都怕忍不住那滔天恨意當場殺向夙華,但她隻有忍,強忍下心中翻滾的仇恨,然後嬌笑如花,舞姿凜豔,因為在他麵前她還不夠強大到與之正麵為敵。
鬼君饒有趣味地看著楚卿歌,無視掉夙華冰冷的神情,“你想求我何事?”
“求鬼君打開結界,放小女子出去。”楚卿歌昂首挺胸,氣勢絲毫不弱。
“說!你是誰!”夙華猛然向前,一把粗暴地捏過楚卿歌的下巴,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她。
楚卿歌麵不改色地迎視夙華,目光冰寒,三百年輾轉沉浮,無數次死裏逃生,她早已練就一身堅韌皮骨,不屈不折。
三百年後的第一次正麵相見,她眉色冰色,“姓楚,名卿歌。楚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