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沒有別的感覺，我隻想一直睡下去，我不知道，我該去做些什麼，我該用怎樣的心情去做事，我該怎麼提起我的精神。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睡下去，如果我再也不醒過來，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奶奶滾下樓梯之前，是不是就說明奶奶會一直活著，起碼會活在我的記憶裏，我想起她來的時候，她還是會對著我笑，對著我說話。
可是我終究還是醒了，我終於也意識到，我的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已經發生的事，已經失去的人，無論我多不想承認都已經是發生了的。這些故事就像是發生在賀城裏麵的一樣，不論有沒有人知道，它們都已經實實在在的存在於時光中了。
奶奶給我說起爺爺時的感傷，奶奶站在千島湖上給我說起賀城時的恍然，奶奶再告訴我怎樣對待感情時，許多楨畫麵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我的眼皮上像是放了兩個雞蛋似的，壓得我睜不開眼睛。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眼睛睜開，看看了四周，明亮的落地窗，整潔一色的家具，還有那張辦公桌，怎麼看，怎麼熟悉。
落地窗開了一道小縫，窗前的窗簾是三層，一層紗，一層麻，再一層紗。外麵有風吹進來，窗簾也被風吹起來，像是在雲端一樣。
我微微的直起身子，房門卻被人推開。
“華陽……”看著進來的人，我叫他。
華陽手裏端著一個畫著桃花的瓷碗，碗裏像是盛著什麼東西似的。他見我也直起了身子，忙快步走到我的身前。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我在華陽的公寓裏。
“我怎麼在這兒？”我頭疼的厲害，一陣又一陣的疼意從我的太陽穴處傳過來，像是抽筋一樣。
華陽放下手裏的東西，將手按在我的頭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掐著我的頭。
“你發燒了，宋伯伯便讓我帶你離開了。”華陽的手勁越來越大，我覺得隨著他的投入身子也越來越放鬆下來。
“奶奶……奶奶她……”我張了張口，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今天火化。”華陽很穩的四個字像是石頭一樣砸在我的心頭，我的淚水再一次不可抑製的湧出來。
“火……火化？”我不可置信的看著華陽，華陽也瘦了，眼裏的同意那樣分明。
他按住我的手，試圖讓我冷靜下來，可我怎麼冷靜，人的身體在那個巨大的熔爐裏一點點化為灰燼，不知道，那個時候，還會不會有痛苦。
所謂，灰飛煙滅大概就是那樣。
我抓著華陽的衣袖，抓著被子，抓著枕頭，抓著我身邊所有可以抓住的東西，我以為我抓住了我就不再害怕，我以為我抓住了我就有了依靠。
我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身邊的東西，可是指甲還是深深的陷進了肉裏，豆粒般的血珠子滲出來。
華陽也慌了，他開始掰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他掰開，我又重新攥上，我不是誠心要與他作對，隻是我真的控製不了自己，我覺得我的手已經不受我的控製了。
“聽話……一一，你聽話……”華陽在我的耳邊很溫軟的說，其實我想放開手卻有一股力氣怎麼也鬆不開。
終究是華陽力氣大，他趁機將他的手伸進我的掌心，我像是一條鞭子一樣將他的手指纏在我的手掌心裏邊，後來我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一抖，我的指尖被鮮血染紅。
他的血肉融進我的指尖，觸手可及的微涼，我身子一凜，終於開始冷靜下來。
房間裏很靜，靜的可以聽到我微微抽泣的聲音，華陽沒有將手拿開，反而和我漸漸失力的手交握在一起。
“一一，你別這樣，別這樣對你自己。”我聽華陽說，眼淚還是不可抑製的流出來，我實在是忍不住，隻要一想到奶奶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我之後再也見不到奶奶了，我就覺得窒息，我就覺得我失去了一件對我太過重要的東西。
“如果我當初不回來，如果我沒有給奶奶打電話，如果奶奶不回來，就沒有這樣的事，都是我，是我害了奶奶……”我抓著自己淩亂的頭發，對自己深惡痛絕。因為說的激動身子也開始抖動起來。
華陽按住我的肩膀：“不，一一，這並不是你的錯，讓奶奶回來的不是你，是你的爺爺，這一切，都是命。就算你不會來，若有一日，奶奶知道爺爺的屍骨被找到，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回來。”華陽很有耐心地說著勸著，其實我心裏亂什麼都聽不進去，隻是他的聲音讓我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