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濃鬱的湯藥味蕩了出來,穆溫煙頻頻蹙眉。
傅恒澤還是那個傅恒澤。
他臉上依舊掛著如三月暖陽的笑。
可穆溫煙心裏莫名發怵。
“煙兒,身子可好些了?我命人給你熬了湯藥,你喝過之後……很快就能痊愈。”傅恒澤在穆溫煙身側站立,又從攢盒中取出一隻盛放了濃鬱湯藥的瓷碗。
穆溫煙最討厭喝藥。
誰讓她喝藥,她就憎恨誰。
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病。
穆溫煙喃喃說,“可我怕苦,不喝行麼?”
她淡定鎮靜,隻是弱弱的求了一聲,半點沒露出心虛。
傅恒澤捏住了她的細腕,指腹摁住她的脈搏上。
像是在給她把脈。
穆溫煙頓時一急。
她可不能讓傅恒澤瞧出她在裝病。
穆溫煙當即又是一陣幹嘔,趁機將自己的手腕從傅恒澤指尖抽離,這個時候就要發揮哭功了。
穆溫煙紅了眼眶,“嚶嚶嚶……我當真不想喝藥,你不要逼我行麼?”
傅恒澤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煙兒,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在逼我。”
穆溫煙這回是真的聽不懂了。
傅恒澤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與他對視,另一隻手端起了瓷碗,看架勢是要灌她喝藥。
穆溫煙的下巴被捏的生疼,眼淚止不住的湧了出來。
最終,她妥協了。
全當是十全大補藥,喝了能夠強身健體,但美人仍舊提出了最後的要求,“那……能給我一顆栗子糖嘛?”
傅恒澤怔了怔。
這才想起來,她還不過是個孩子,可他沒有讓步,他不能讓自己喜歡的女子生下他仇人的孩子。
“好。”傅恒澤聲音沙啞的應下。
他當即命人取了栗子糖來,穆溫煙瞧著擺在自己麵前的濃黑色湯藥,憤憤的瞪了一眼傅恒澤,仿佛是即將奔赴刑場,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傅恒澤,我突然發現,你也沒有那樣好看了。”
她以前真不該以貌取人。
傅恒澤,“……”
穆溫煙見識到了傅恒澤的強硬態度,為了不惹怒他,更是為了自己的逃跑大計,她打算先委屈一下自己。
雙手幾乎是顫顫巍巍的端起了麵前的湯藥,穆溫煙憋了一口氣,將瓷碗緩緩的端到自己的唇邊。
就在她憋氣不呼吸,打算一口悶下去時,傅恒澤忽然抬手,一把打翻了她手中的瓷碗。
穆溫煙呆住了,瓷碗落地,瞬間碎裂,湯藥濺的到處都是,濃鬱的氣味在充斥著整間屋子。
她呆呆的看著傅恒澤,不明白他怎的了。
現在看來,傅恒澤不正常時,比蕭昱謹還要古怪。
“怎的了?”穆溫煙低低的問,像隻受了驚嚇的鵪鶉,嬌弱又可憐。
傅恒澤看著她,靜靜的看著,麵對現下的穆溫煙,就像是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如果他用多少力,好像都沒什麼效果。
“你早些歇下。”
丟下一句,傅恒澤轉身,徑直離開了屋子。
他好像對門外的婢女吩咐了什麼,很快便有人進來收拾殘局。
穆溫煙算是逃過一劫,若是真讓她喝上一碗苦藥,她真得吐出來了。
她這才明白,原來不止蕭昱謹時常“犯病”,敢情天下男子一般黑麼?
看來,她此前對蕭昱謹的誤解真是太大了。
***
翌日,穆溫煙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她對庭院中護院的換崗時間也已記得起清清楚楚。
在護院換崗之前,她就騎上了良駒,時不時在院子裏跑幾圈,她穿著披風,戴著兜帽,懷中藏著東西,使得她看上去身子鼓鼓的。
婢女們雖是覺得不對勁,但穆溫煙的行徑一直不怎麼的正常,她們並未去通報傅恒澤。
就在護院換崗之際,穆溫煙揚起手中馬鞭,狠狠抽了馬腹,朝著大門外直接衝了出去。
她騎的是汗血寶馬。
加上,曾經在西南早就學過騎射,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得護院一時間未能反映過來。
待眾人大驚,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穆溫煙早就揚長而去……
傅恒澤得知消息,帶人衝出府門,卻早已不見了穆溫煙的蹤跡,青年揉了揉了眉心,再度回想近日種種,突然無奈失笑。
這個頑劣的丫頭……
他被她騙了!
她到底為了今日出逃算計了多久?
傅恒澤眼中露出一抹無奈,但唇角卻是抑製不住的揚了揚。
“來人,隨我出去一趟!”傅恒澤當即吩咐。
眼下北魏與大楚正在開戰,他此刻雖然在西南邊界,但也不安全,一旦穆溫煙落入旁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傅恒澤以為,直至此刻,一切仍舊在他的掌控之中。
穆溫煙若是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鎮國公與西南必然落入他掌中。
不管是為了他的私心,亦或是為了他的大業,皆是兩全其美之事。
直至他帶人追上了那匹汗血寶馬,他伸出長臂將那馬背上的“人”撈入懷中時,傅恒澤的神情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這……”隨從驚的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