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尾巴悄然離去,暑夏及至,乃是桃李季節,炎熱爽朗。
近些日,京中出了件好笑的事。
卻說是有一戶人家,崔姓,早年祖上名聲甚大,原先幾代的勳貴。他家上三輩時,□□老爺那會還是宣明公府,好大的派頭。傳到第二輩降為侯府,不及祖上風光,倒也還看得。
可惜繁榮不過三代,祖宗雖掙得好大基業,連年下來,滿族大家竟無可承業的厲害子孫,到如今,也隻襲下一個三等伯爵封號。
那原襲了三等爵爵位的是崔家的大老爺,名字叫崔忠良。取的好名字,卻正是個毫無本事的酒囊飯袋。
一日崔大老爺吃多了酒渾性上來,膽大包天酒桌上出口調戲豫慶王爺新得的一位侍妾。
豫慶王爺心下積了暗火,轉頭告到聖上麵前,聖上原對崔家有所厭煩,有了這個引子,很快便尋一個借口,一舉將崔家爵位奪了去。
哦吼,這下可好,崔家一門舉成了白丁之戶。
哭天搶地也晚了。
這不,眼下二房的二太太葉氏就站在東院門口裏明譏暗諷,破口不饒地諷刺:“偏我是個什麼命呐,嫁到你家來一天好日子沒過,倒受夠了這破落氣!你們大房厲害,還不是沒命生出個嫡子,早說了給我們家承瑞請爵位,你們不肯,隻管把著,眼下可是好了,一舉讓聖人給撩了去。你們可盡出去聽聽,崔家在京中竟成個什麼樣兒的笑話了,還蒙著耳朵裝不知道呢,我呸!”
要說崔家一門,大老爺和二老爺都是正室夫人楊老太太嫡出,後來由大老爺承爵。
自太老爺故去後,崔家雖說光景差了不比往年,到底還有個光鮮的殼子在,唯獨隻一樁,這大老爺成親二十來年都沒養下個嫡子。
庶出倒是有兩個,可是本朝律法上明擺著,庶子不可承襲爵位。
於是二房心思就漸漸起來,一來二去的在楊老太太跟前試探,隻說大老爺年紀也漸長,家裏也該請封爵位,否則萬一家裏出點什麼事兒也弄不急不是。
那話楊母不大愛聽,當即把二兒媳婦啐了回去。
可誰曾想就是這般不走運,崔大老爺得罪豫慶王爺撞大禍,人一上書,正聖上聽聞崔家如今已不大行盡是不孝兒孫,便另拿了他家長房無嫡出子的由頭,將崔家爵位褫奪了去。
說理都沒處說,誰叫你沒嫡出呢!
崔家一幹女眷知道消息後,一時懵了眼,回神後就是大哭,由以二太太葉氏最不忿和不甘,這是把他兒子的爵位給弄掉了啊!
連日來,府中一直鬧鬧騰騰。
先前二太太再不滿也忍著,隻是昨日一樁徹底觸怒了她,那滿身的過氣是再也壓不住。
你道是什麼事?
原來是葉氏那獨子崔承瑞被人退了婚事。
崔承瑞年十七,他幼時就生的機靈聰慧非常,便有襄南侯府家的夫人見著喜歡,恰她身邊正養了個女兒,一來二去,兩家就說定了親事。
近日葉氏見家中生了這樣大的變故,心中不安,唯恐出岔子,同身邊嬤嬤暗暗說了會兒話,就親自去了一趟襄南侯府,想商量盡快接了他家小姐過門。
誰知,襄南侯府夫人跟聽不明白話似的,隻是一味的推脫打晃,並沒個準話,又或是岔開話題。
葉氏回來後就心頭打鼓,果真沒過兩日,襄南侯府就遣了嬤嬤過來,那話裏話外的意思竟是不認這門親,隻說隻是先時的幾句頑話,說完便把當初交換的信物推了過去。
葉氏好懸沒被氣得暈過去,那嬤嬤傲得很,語氣多有暗諷,如何鄙薄。
是了,大家都是知道崔家爵位沒了,如今已是白戶,人人都能來落井下石踩一腳。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葉氏閉著眼睛撫了撫胸脯,旋即讓人把那信物甩了出去,冷笑一聲:“祝你家小姐可千萬尋個好、人、家!”
那襄南侯府的人絲毫不在意,端著一臉假笑高高傲傲地走了。
葉氏抬手“啪!”摔了一個茶杯,她的陪房周媽媽連聲勸解:“太太快歇了氣,氣壞了身體不值當,謝家那般瞧不起人,也不想想當初還承了咱們太爺的恩情呢,這是轉眼就忘了。既這樣,咱們何苦還要聘他家小姐,瑞哥兒那樣的好人品相貌,學業上更是先生都誇過好幾回的,來年再中個進士,什麼樣的人配不得,不稀罕那謝家小姐。”
話是這麼說,葉氏心底還是氣不能順,心裏無比憋悶,二十年前襄南侯府算什麼,中不溜的一門戶罷了,而那時崔家鼎盛,在侯門勳貴門庭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世事變化無常,這一年一年下來,他們崔府飛快走下坡路,反觀襄南侯府卻一日比一日強,子孫個個爭氣,很得當今看中。
越想心裏越酸,葉氏簡直快慪死,之前她隻還想著好歹她寶貝兒子和謝家對了親,娶個高門媳對他的幫助很大。
哪想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人家裏不認這門親了。
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可不得對著大房來,如果不是大老爺昏淌弄沒了祖上的爵位,他兒何至於被人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