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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叫梁燕如,住在C市。

不敢用雲采的身份證,隨著雲起與風二的關係明朗,“雲采”這個身份變成了見光死。

我租一間小屋安頓自己。然後找了份工作,做一間公司的客服人員,就是每天接電話解釋產品問題的工作性質。這家公司的業務開展得不錯,客服電話24小時開通,也就是說,我需要倒班。

我並不在意。我喜歡這種不用出頭露臉的工作。相對而言比較安全。

一個人住當然是辛苦的,並且寂寞。可是一段驚心動魄的生活過下來,我居然覺得這樣冷清寂寞的日子,是種享受。於是對飲食穿衣的要求相應降低,我努力想做回平凡普通的女子。

可是又沒法舍下自身的好皮相。雖然深居簡出,也招來幾名愛慕者。

我一概保持距離,完全沒有談情說愛心境。

也不打算交朋友。我還不知道這種平靜生活能過多久呢,要是一有動靜,我還不是馬上走人。因此交朋友對我也屬多餘。

這天值了個夜班。早上八時半,我慢吞吞的往我租的房子走。

一邊走,一邊小心的眼觀六路。自從逃到這裏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好似心理強迫症,反正一走上公眾場合就想看看四處是否有可疑人物,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我租的房子在三樓。是舊式的樓房,樓道沒有開窗,天白天的也黑沉沉,路燈十天有八天是壞掉的。我慢慢的摸索著爬樓梯,上到二樓時突然一顫,聽到上麵傳來談話聲。

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在用A市的方言交談。雖然各個市的口音大同小異,可是有的咬字音節上麵還是略有區別。我到底在那邊生活二十餘年,一聽就聽出了他們的口音。

在黑暗裏輕輕駐足,我凝神傾聽。

是兩個人,都是男聲。

一個聲音說:“阿勇是不是騙我們的?他又說前一天才看到這小娘們出門。”

另一個聲音說:“是不是阿勇探頭探腦的樣子讓她看到了,連夜跑路了?”

“她不至於這麼機伶吧……阿勇本來就是這條街上的人,瞧她兩眼她就跑路……怎麼可能。”先說話的人持反對意見。

“這小娘們機伶得很。據說上一次在B市就差點讓二爺找到了,結果晚去一步……”這個人的話,徹底證明,我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他們又再找到我的蹤跡。

我並沒有特別害怕。心跳加速是必然的,可是對於這一天,我早有心理準備。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對果找你的人勢力恰好又很大,那麼勢單力孤的我,讓他們找到是早晚的事情。

我放低腳步,輕輕的下樓去,唯恐驚動了守株待兔的兩個人。

我對這個臨時棲身的小屋並無留戀。早預料這一天的來臨,從來沒有購置什麼東西在小屋裏麵。身份證件與銀行儲蓄卡都在身邊,我可以說是身無長物,隨時可以背著包包逃難。

我居然還可以冷靜的在樓上招了出租車,前往最近的一處銀行。我從風二那裏弄來的跑路費大多沒有動,分別存在幾個不同名字的卡裏。

我把梁燕如這個戶名下的款項取得隻剩零頭,取出厚厚兩疊鈔票,放在衣袋裏。我又召來了出租車,要求他走長途,去D市。

那是很繁華的一座城市。我突然覺得繁華的地方也許比偏僻的地方更好隱藏。

在車上我細細的思量,終於下定了決心,這種追逐我不要再進行下去。

到了D市,我很鎮靜的下車,買了份報紙。一頁頁仔細翻過去,終於找到了我想要的資訊。再召來出租車,我前往新的目的地。

是廣告上據稱國內一流水準、中韓合資的美容整形中心。

我有這個念頭很長時間,可是始終不能付諸實施。我喜歡自己的容貌,陪伴了我二十年光陰,不到緊要關頭我不舍得把它舍棄。

可是這張臉同時承載著許多人的記憶,也是找到我的最佳線索之一。如果要徹底避開風二的追尋,我也隻能把它舍棄。

我一早說過,我是個自私的人。並且,狠心。為了自身安全計,我願意嚐試整形,舍棄現在的容貌,成為全新的另一個女子。

我並沒有要求把自己整形成平凡女子。一個美女要求整容成醜女,絕對是個新聞,我怕我的整容還沒有完成,就先讓風二捉拿了回去。

並且我從小到大享受慣了當美女眾星捧月的滋味。我不得不承認,縱然美女的人生波折會比普通女子多得多,可是我仍不想放棄當美女的權利。

這個世界原本很功利,美女可以得到不少更好的待遇。我很清楚,所以我要求整形之後,我仍然是美女,隻不過不同風格。

整形師對我的骨骼大為驚豔。“比例很完美,簡直不必再整形。”他們說。

可是最終還是替我定下方案,眼睛要做得挑一些,鼻子改個鼻型。還要做個尖尖的下巴,把下頷骨磨得薄一些。反正零零總總算下來大手術小手術不下十幾個。我沒有異議,痛快付出手術費,期待整形後重生。

另外加提一個要求,要他們把我左肩上的藍痣取去。終於連最後一個表明我就是杜明珠的證明都被割舍,我並無太多不舍。要想得到一些,總得失去一些,這真是真理。

其實整形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曆時半年多,成天在臉上打麻藥動刀子,我幾乎沒痛不欲生。

可是人類的潛力就是有這麼大。為著一個美好希望,我還是忍受了下來。到最後一次手術完成,我如釋重負,簡直要高唱脫胎換骨重做人。

鏡子前麵是一個全新的自己。我不能準確形容這張麵孔,眉梢眼角乍一看還是原來的自己,可是第二眼看下去就可以發現跟原來的臉很多細節不相似。

我覺得這種效果不錯,我喜歡這張既有點熟悉又頗為陌生的新麵孔。隻怕現在風二看到我,都隻會第一眼認為是我,第二眼認為認錯人。

我安慰的籲出一口長氣。終於不必閃閃縮縮的躲著別人視線做人。

新的麵孔雕塑感強於原來的麵孔,很有點西洋味。我索性去把一把長長直發燙成皺皺的,象海藻般鋪滿我的背。

再買兩件略前衛的衣服穿上,攬鏡自照,我相信現在不會有人認為我與杜明珠是同一人。鏡中的女子妖豔狂野,我開懷的笑,嘴角邊新製造出的淺淺酒窩若隱若現,十分動人。

我再去找製假證的人接頭。忘記一提,我在C市也找過製假證的人,做了兩個假證件隨身。這次整形,用的就不是梁燕如這個名字。

自然這些假證現在也用不著了,所以需要重新訂製。

這半年多一年來我跟辦假證的人打交道可謂多矣,簡直可以寫出一篇如何辦假證的心得體會。我現在十分機伶,總是選人流如織的鬧市街角或小咖啡店交易,根本不會象第一次辦假證那樣傻傻的跟著去偏僻地點。

說到第一次辦證的經曆,就要想到雲起。我們就是那樣真正相識。可是我很忘恩負義,在離開之後獨自生活的日子裏總不願意想起他。隻要不想,我就可以不用難過惆悵,就可以維持平靜心情。

反正此生也不會再相見,我又苦苦的想他做甚?我一向是個冷情的女人,永遠把自身感受擺在第一位。

辦了假身份證我預備開始新生活,租了房子住下來,開始找工作。

這次辦的證件上的名字叫蘇唱,趣致的名字。我隻願這個名字可以用得久一些。過去許多日子,別人叫著我的現用名時,我都常常聽而不聞。

著手找工作才發現沒有文憑真要命。特別是現在想好好生活,不預備找一些底層的工作來做。於是隻好再聯絡做假證的,替我再辦張假文憑。

我並不特別慚愧。昔日我在學校裏,也是品學兼優的學生。要不是阮若源突然殺出來別有用心的認親,跟著攪出風二那攤子事,現在我也在準備畢業論文,過三兩個月一樣領畢業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