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書信正是先帝的一封自悔書,趙天野從信上了解到,原來當年先帝去山中請求靳夫子下山的時候,靳夫子是執意不肯的。
靳夫子已經隱居多年,他執意不願再步入紅塵,不願再與世事有任何瓜葛,隻願在這偏僻的山野之中,遵循自己內心的意願,感受自然,談然老去。
先帝碰壁而歸,而後又再去兩次,可是每一次都隻得到一樣的答案,然而那時候天下萬民都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先帝別無選擇,他必須請靳夫子出山。
靳夫子和山下的一個村子的村民相交甚好,村民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都願意上山請求靳夫子幫忙,並且經常會將收獲的糧食送給靳夫子,有時候東家送一個玉米,西家送一袋小麥,堆積下來,竟也讓靳夫子常年衣食無憂。
最後一次先帝直接帶兵前往,將整個村子圍起來,用村民的性命要挾靳夫子。時靳夫子正遁入深林尋道,還沒有回來。先帝以為靳夫子連村民的生活都不管不顧,就命手下將村民誅殺,想逼靳夫子現身。
而等到靳夫子在山中看到村子的方向燃起大火,匆匆趕回村子時,整個村子已經像修羅地獄一樣,四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之前給靳夫子送過玉米,送過小麥的善良村民已經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靳夫子跌跌撞撞地闖入村子,從士兵的刀下奪回村裏僅剩的最後一個孩子。
靳夫子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裏,怒目看著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先帝悲憫地看著靳夫子,說:“夫子,是你執意不願救這天下的蒼生,朕別無他法。”
“你以為你將這個村子的村民都殺了,我還會跟你回去,還會為你所用嗎”靳夫子看著遍地橫屍的村子心如刀割,畢竟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執念而發生的。
先帝心裏固然不好受,他從馬上下來,一步一步地朝靳夫子走近,最終竟跪了下去,悲切地說:“夫子,朕求的,不是你為我所用,而是為天下百姓所用,朕是為古敖國的百萬民眾,請求夫子出山。若夫子仍不願出手,還會有更多的村子就像這裏一樣。”
靳夫子仰頭閉了閉眼睛,先帝說的他不是不明白,照古敖國這樣子下去,生靈塗炭隻在旦夕之間。就算他有再大的執念,都不允許他繼續在這山林之中埋沒終老。
靳夫子懷抱著這個村子最後的一個孩子,跟隨先帝回到宮中。而這個孩子就是後來被靳夫子收為徒弟,悉心教導的張路何。
先帝在宮裏建造了一座和靳夫子在山裏一模一樣的木屋子給夫子居住,而又時刻派人監視著靳夫子,那麼精致的木屋子,實際上也確實和牢籠沒有什麼區別。古敖國也終於在靳夫子嘔心瀝血之下強大起來。
而張路何也在自己的所有親人被殺死之後,跟在靳夫子身邊。靳夫子將自己畢生的才華都教與張路何,而張路何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他在十二歲的時候,棋藝便無人能敵,就連靳夫子也自愧不如。隻是靳夫子不願張路何被卷入宮廷競爭中,就一直強迫張路何在小屋裏,不得與外人接觸,可是這完全沒辦法壓製張路何的才華,在靳夫子死後,先帝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他馬上看出張路何的能力,於是讓太子拜其為老師。
趙天野看完信之後,大聲笑了出來,他不由地感歎道:“沒想到啊沒想到,張路何居然是當年先帝刀下的一條遺命,若是讓張路何知道,其實他的家人,他的整個家族都是被先帝親手殺死,並且燒光的,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效忠太子嗎”
趙飛燕附和道:“當年靳夫子是為了救天下蒼生,才不得已為先帝所用,現在張路何完全可以複仇,將這個皇室推到盡頭。”
“隻是。”趙天野猶豫道:“信中說的張路何那是年齡確實善小,他那麼精明的人,難道就沒有查過自己的身世嗎”
“難道張太傅已經知道了”趙飛燕不由得感到驚訝,難道張路何真的有這樣的心胸,在知道自己的仇人就是誰,還能為太子辦事嗎
“很難說,不過太子就應該不知道這件事情。”趙天野眼睛一亮,說:“若是我們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子,太子一定不願再相信一個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到時候還怕不將張路何逼反嗎。”
確實隻要他們之間彼此不信任,自然就不攻自破。
而沈嫣這時候正苦逼地捂著額頭的兩個字,蹲在後花園裏,等著淩晨的時候采集山茶花上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