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北豐“一戰”,官軍的先鋒部隊“全軍覆沒”,成百上千的士兵都被解除了武器和鎧甲,身著軍袍絳衣徒手向北行進;也有個別被扒了軍袍,隻穿素衣的。
對於這些素衣之人,沿途的士兵有人向他們行禮,有人對他們不理不睬、隻顧自己趕路,有避而遠之的,也有人抱以仇視的目光。
“哎,老王,咱們這是去哪兒?”馬汗也是這批士卒中的一員,他口中的老王叫王槽,他們倆是同鄉。
王槽道:“還能去哪,回家唄!”
“回家?這恐怕不妥吧。”
王槽問:“不回家還能去哪兒?你想去投紅巾軍?”
“倒還不至於,他們畢竟是造反,這可是要殺頭的!”
“那你想幹嘛?”
馬汗看看周圍,小聲道:“我是想說,回家肯定不行,咱的名字還在籍冊上掛著呢,擅自回家就是逃兵!當逃兵也是要殺頭的!”
王槽見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沒好氣道:“瞧你這模樣,擔心什麼,咱們不是‘全軍覆沒’了嘛,咱沒向他們要撫恤,他們還說咱是逃兵?還講不講理了?”
馬汗道:“什麼全軍覆沒,咱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麼?”
王槽見他這副腦殼實在不開竅,那個揪心,沒好氣道:“要不是人家紅巾軍好心放咱們一馬,你還想活著出來?至少也是被抬著出來,還香噴噴地冒著熱氣兒呢!”
馬汗毫不領情,急了:“我說老王,有你這麼不識好歹的麼,我這不是跟你商議麼,我剛才說的難道不是實情?咱們這麼大搖大擺地回去,還得從平郭縣城下過去,你以為那些官老爺會放咱們過去?”
“他娘的,還講不講理了?還不如去投紅巾軍呢!”
“你小聲點,不要命了?你啥時候聽說過朝廷是講理的地兒?”
“要不是家裏老母尚在,老子真想留在紅巾軍那跟他們幹了!”
馬汗嘿嘿道:“不僅僅是擔憂老母吧,而是放不下鄰裏的小紅姑娘吧?”
王槽也不掩飾:“是又怎的,小翠不也是你的心上人?”
“所以說嘛,咱的得留著小命,不然佳人就成別人的了。”
……
時間回到昨日傍晚,北豐城沐浴在夕陽之中。
官兵們繳了武器,脫了鎧甲,陸續出城。西北麵的樹林之中突然殺出一支數百人的騎兵,著實又把他們嚇了一跳。不過有驚無險,他們並沒有發起衝鋒,而是從容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城中去了。
他們唏噓後怕:“我滴個親娘哎,幸好沒反抗,突圍?就算突出來也是個死!”
北豐城中,玄曄下了城頭,在他麵前站著一眾官軍軍官。玄曄吩咐,把他們的衣、甲全部脫了,隻準保留一件裏衣。
什麼?敢反抗?玄曄殺他們可是不會手軟的,這些將官沒幾個是屁股幹淨的,不吃空餉、不喝兵血的朝廷將官那是稀有動物,而且是瀕臨滅絕的。對他們來說,手下士兵的性命就是本錢、就是工具,隻要有錢賺、有功立,隨時都能把弟兄們舍出去。
當輪到王卓時,玄曄阻止了。王卓畢竟是一軍司馬,秩比千石,位列中大夫,雖然是郡國的司馬,比不上朝廷的正牌司馬,但也是此次“南征”的先鋒大將。給他留一份體麵罷,隻是繳了武器,盔甲都沒動。
做完這些,天色漸暗,玄曄才發現有些妥。官軍的將士被他扒拉得啥都沒剩,而且他們都還餓著肚子,天又黑了,趕回平郭大本營有一百多裏路,恐怕路上得凍死餓死不少,甚至會狗急跳牆,禍害沿途的鄉裏、百姓。
於是,玄曄將騎兵又派了出去,截住北上的官兵,又給帶了回來。
同時,將豐水南岸的百姓也接回城中,各歸其家。
這時,紅巾軍的輜重隊和重裝騎兵也趕到了,於是在城北另立了一個營寨,安頓官兵兄弟。他們一塊生火做飯,一起談天說地吹牛逼,一片其樂融融。
在這一晚,官兵們知道了紅巾軍的夥食和待遇,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一邊是嫉妒地牙癢癢,然後又恨得咬牙切齒。嫉妒紅巾軍待遇太好了;恨朝廷太混蛋,不把自己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