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開國信奉黃老,以黃老之術治國,道家成為治國執政理念,於是儒士遍習道術,儒道互相融合。淮南王“好讀書”,亦“好術學”,“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成《淮南子》,他本人也被傳說白日飛升。
及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董仲舒之儒術已與陰陽五行、數術融為一體,結晶出“天人合一”,作為君權天授的理論基礎,成為中央集權的有力工具。張衡“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曆算”。
儒士向來是“睿智”的(儒家講究出仕,尤擅借勢),光武中興之後,“道”“士”混用,大行籖緯之學,似乎是“天人合一”的升級版。
其實不然。
“卜筮不可純用,略以助政,示有鬼神,明己不得專”,籖緯已成為朝臣(士族)借住“鬼神”“天象”“頭頂三尺有神明”限製君權和治理下層民眾的工具。
儒家本對鬼神敬而遠之,可“三人成虎”,說得多了,用得多了,他們自己最後竟然也信了。然而,他們之中的智者,更明白、忌憚“鬼神”的威力!
儒學興起於魯,神仙方士之術產生於燕、齊。相較與全國而言,齊魯大地,更信奉鬼神之說。無論濟南、東萊,皆齊地也,而今黃巾之禍剛過,餘孽猶存,加之流民肆虐,令有識之士思之即恐。(此後僅僅不到兩年,青州黃巾再起,勢不可遏。天下英雄,唯劉使君與操耳!誠不欺我也。)
……
東萊郡下轄六縣七侯國,劉姓皇親的封國占了一半多;其三麵環海,自古有漁鹽之利;黃縣又是郡治,縣鄉多豪強、貴戚。放目遠望,道邊的原野上莊園遍布。
這些田莊,小的占地十餘畝,大的占地數百畝。莊外溝瀆環繞,悉築高牆,牆上有角樓、望樓,莊中的屋宅樓閣望之可見,賓客、奴婢、徒附們在莊門裏出出進進。
在幾個較大的田莊門外,分別有數十人或百餘人,各執刀矛弓盾,立於平地上,在領隊的帶領指揮下演習戰、射之技。
秦漢距上古未遠,民有習武之風,前漢每年有演武“都試”;後漢有九月“備寇”,即鄉亭操練民戶丁壯,田莊主操練宗人、奴客,習練騎射,以備“寒凍窮厄之寇”。
而現在才值仲春,時間遠遠未到,而且正值農忙,這顯然是“有識之家”見今黃巾雖平,地方上卻仍有大大小小的賊寇,為了保命、保家產,亦或借演武震懾道路上愈演愈烈、虎視眈眈的流民。
又有幾個“管家”模樣的,在門口、道邊挑選賣身的流民,隻要健壯的男子,或模樣、身段標致的女子,價值也不過幾鬥米糧。上下打量,評頭論足,好似在挑買貨物。
臨近城門,太史慈攬轡徐行,時望野上田莊,時望道上行人。
他照例來到黃縣東門,日影斜陽,城門口正是人多之時,他手牽駿馬,身著官袍,佩劍帶綬。城門守衛姓萬,三十多歲,他認得太史慈,笑著打招呼。待看到太史慈的坐騎,也是一驚,讚歎不已,忍不住問是哪裏得的,價值幾何?
太史慈隻答友人送的,其餘含糊帶過,入城而去。流民卻不準入城了。
入東門行不多遠,便到郡府門前。就在這時,對麵行來一隊車仗,兩個騎士開道,披掛甲衣,氣勢洶洶,縣人見此即知必是貴人出行,紛紛避讓。後麵幾輛輜車卻是白色車蓋(百石吏的坐車),停在府門前。他們應是從北門入的城。
車主人卻沒急著下車,隻叫一個從人拿了自己的門貼入府。不多時,東萊郡太守蔡大人竟匆匆出門,親自來迎。
後來才知,太守(秩兩千石)親自出迎,來人竟是“姍姍來遲”的“部東萊從事”(秩百石),姓賈,名仁,字克崇。(克,肩也。崇,高也。《爾雅》)
部郡國從事,是州刺史(秩六百石)外派於各郡、負責監察各郡縣的事務。每郡、國各置一員,主督促文書、察舉非法,內州府自辟。一般來說,有多少個郡,就有多少個“部郡國從事”,雖然秩僅百石,卻代表一州刺史,對所監之郡守、縣令都有“生殺”大權(彈劾罷免之權)。
既是“貴客”蒞臨,是夜,好酒好肉招待不提。
翌日一早,報:昨日晚牟平縣民作亂,陷城,縣令、丞、尉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