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頻霜斷氣清和，柳綠茶香燕弄梭。
轉眼旬月已過，陽穀城。城西大營，金鼓隆隆，三軍齊整，誓師出征。他們卻是出營往北而去，隻有一支千人小隊往南。
牛口峪南關之下，呂由接收到千餘生力軍之後，不甘失敗，繼續揮軍猛攻。呂曠、呂翔二人親自領軍登城，像似要拚命了。
旬月攻擊、壘土，鋸齒之間的空隙已經被填平。此時，呂家兄弟率百餘親衛甲士，推著巨大的雲梯車，一步步向關牆靠攏。一旦這個大家夥靠上去，官軍就能源源不斷地通過人造“樓道”衝上城頭。
而關城中一共才四百守卒，老卒隻有一百二十餘人，一次安排百餘人上城防守，輪番禦敵。然經過旬月戰鬥，傷亡是難免的，尤其是新卒，一個疏忽都會被城下的弓弩手射殺。這樣一來，輪換的時間就越來越緊了，不免疲勞作戰，這樣又加大了傷亡的概率。戰至今日，守卒也隻剩下一不到半了。
其他士卒可以輪換休息，唯獨肖二作為主將，每天都要臨陣指揮作戰，每晚都要布置警戒巡邏。每日起的比雞都早，睡的比狗晚，沒有一刻下過城頭。
開始時他手下大半都是新卒，不知如何守禦，還要他親自戰時教授，此時雖然已漸漸熟悉了，但每天都要重新編隊防禦，戰鬥激烈的時候，還要他親率衛隊進行支援。
隻短短旬月，他已胡子拉雜，甲胄汙濁，眼睛布滿血絲，形容枯槁了。還要擔驚受怕，生怕被敵軍乘隙攻破關牆，那他就百死莫贖了。當初接令時答應地輕快，他卻未曾想到戰鬥竟如此艱苦。
但為了勝利，為了身後的家園百姓，為了戰勝之後連跳兩級，當上一部司馬，他早就豁出去了。
“不就是一死嘛，死了倒好了，舒坦了！”身心俱疲的他多磨想睡一覺，哪怕眯瞪一下，可他不敢，他怕一閉上眼睛關城就陷落了。
“曲長！賊配軍來了個大家夥，怎麼辦？”一個紅巾軍士卒道，他本是一個新卒，但戰鬥最能磨煉人了，他現在已成了老卒，真真的老卒，死在他手下的官兵不下十人！
肖二掙紮著起來，往城下看去，果然一架巨型雲梯車正在向自己開來。雲梯車三麵包裹生牛皮，而且表麵抹了濕泥巴，箭射不透，就算用火攻一時半會兒也燒不掉，然而除了火攻也再無它法。
肖二急問：“咱們還有多少火油？”
“隻剩三罐了！”
他心道，“這下麻煩大了！”又問：“現在能上城的還有多少人？”
答：“您今早不是才點過名麼？一共一百八十三人。”
又問：“能拿得動刀劍的輕傷員有多少？”
那小卒愕然：“軍候，你是想？”
“城若是破了，就一切休了！那個大家夥一上來，咱們就得拿命去填！你我都要死在這城頭。”肖二道：“你去告知那些傷員，能走的趕緊走，不願走的，老子死後就頂上來！城在人在，老子不在了，關城無論如何也不能破。”（自稱“老子”一詞，卻是被玄曄帶壞的。）
“諾！”小卒鏗然領命而去。
“傳我命令，所有預備隊上城，包括燒火做飯的！”
……
王牛率軍奔馳在南下牛口峪的鄉道上，心中期待著就要見到自己的老鄉肖二了，他倆是同鄉、同裏、同齡，實為“老同”，一塊撒尿和泥長大的。
他倆倶出身底層，光和末年一同家破人亡，初平元年又一同加入太平道起來造反，然後一同被玄曄收編，一同讀書習字當上了紅巾軍的“軍官”。
如今，他率先當上了“司馬”，而自己的“老同”仍是個“曲長”獨自在南關奮戰。沙場征戰，立屍之地，他擔憂自己的“老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由得加快腳步，不斷催促隊伍快行。
王牛不知為什麼，出營之後右眼皮一直跳，越接近南關，跳得越是劇烈，擾得他心神不寧。他在心裏默念：“老二啊，你可千萬別死了！蘆花可等著你回去跟她成親呢，我不跟你搶了還不行麼，再說了你老肖家的香火還沒續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