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胡話,誰死前頭還不一定呢!”
“哈哈,對,咱們倆福大命大,這麼多年都挨過來了,哪那麼容易死。話說回來,咱們裏中出來的人,除了咱倆,沒幾個還活著的吧?”
“不說咱們裏,就是整個鄉,活著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所以才說咱哥倆福大命大嘛。”
“嗬嗬……”
往事一幕幕,仿佛還在昨天,而今已是陰陽兩隔。
這時,一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他身邊,在墓前擺下三碟酒食,燃了香,盈盈下拜,白色的束發頭巾垂落肩頭。
她叫蘆花,本是田一畝的妻子。後來因田一畝嘲辱玄曄,被他當場一刀殺了,田氏便寡了。後來,她隨難民被收攏進巾幗坊,做些裁剪紡織的工作,也算有了個安身之所。
蘆花的模樣本就不錯,要不然也不會被地主家的兒子看上強搶了去,往日因為田一畝家境貧寒,上山後又常被田一畝虐打,形容消瘦,黯淡無光,雖然貌美也還顯露不太出來。
進入巾幗坊後,衣食稍足,她的身姿漸漸豐滿起來,容光煥發,竟不可方物了。王牛和肖二第一次見到她就走不動道了,得知了她可憐的身世之後,便開展了猛烈的追求,平時得些什麼好東西就往她那邊送。
王牛醉醺醺道:“你來了,你若願意,我便娶了你。等生了兒子,第一個姓肖,第二個再姓王。”
蘆花卻道:“我不願意!”
王牛愣住了:“為啥?”
“因為你不如肖二。”
“?”
“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兄弟!”
王牛大笑:“此話真是可笑,我不了解他?這世界上,我比任何都都了解他!”
“不,你隻能是第三個。”
“說,還有誰?”
“第一個是你主玄曄,第二個是我,第三才是你。”蘆花與玄曄有殺夫之仇,故直呼其名。
“第一竟是主公?”王牛大奇。
“首先,南關關乎良山存亡,你主為何那麼多將不選,偏偏選一個平平無奇的肖二守衛南關?”
王牛震驚,他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蘆花身為女流之輩,竟然想到了。
“其二,肖二總是在我麵前說你的好,而你卻從沒有在我麵前稱讚他。其三,你主在離開良山之前來找過我,勸我盡快嫁給肖二,或幹脆嫁給你,或是別人。”蘆花哽咽道:“因為如果我未嫁,肖二必然要死在你前頭!”
王牛徹底驚呆了,酒醒了大半:“主公他?”
蘆花繼續道:“我起先當然也不信。後來我對肖二說我願意嫁給他,可是他拒絕了,說怕你難過。而今,我卻不得不信了,是我害死了他。”說著說著,泣不成聲了。
王牛頹然跪在兄弟的墳前,淚如雨下,涕泗橫流:“我枉為你兄弟!”
涼風席卷,蘆花臨走之前,又道:“我現在願意嫁給你了。”
“為何?”
“因為你的那句話:‘等生了兒子,第一個姓肖,第二個再姓王。’”
……
是日,王牛回到關中,問那些幸存的南關將士肖二是怎麼死的。
答:“當時賊將呂曠、呂翔身先士卒,攻關甚急,肖曲長動用了所有預備隊,連馬夫、火兵都頂上去了,血戰竟日,我軍傷亡殆盡。輕傷員也都重新披掛上城,就這在時,您率軍從北麵來援。肖曲長看到您的旗幟之後,便不管不顧,隻身往敵叢裏殺,最後被天煞的呂家兄弟合力擊殺了。”
……
從此以後,王牛號為“南關曲長”,“牛口峪中的一頭倔牛”,終身不肯調防,終身不肯升官,數年後也戰死在南關牆頭,與肖二葬做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