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一個騎馬青年,年約弱冠,穿著玄色衣袴,腰懸一柄環首刀,背上背一個行囊,胯下神駒通體烏黑,馬鞍下掛著兩隻短戟,正奔馳在東萊的濱海官道上。
從東萊黃縣至京師洛陽長達兩千裏,一來一回就是四千裏路,行程近月,風餐露宿,可謂艱辛,他此時雖然疲憊,卻異常興奮,不僅是因為快要到家了,更是因為此行的任務圓滿完成。
不久,他渡過黃水,進入黃縣,東萊郡府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太守連夜設宴慶功,為他接風洗塵。沒多久,“太史慈晨夜取道洛陽,智壞州章”的事跡便風靡了全城,從此天下知名。
黃縣以南二十餘裏,有山曰“萊”,萊山東北麵腳下有一個裏聚叫王屋裏,裏中有一棟土牆小院,院中的人複姓太史。
太史慈圓滿完成任務回來之後,蔡太守給他放了假,許他回家好好休息幾日。他除了第一日連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便又回歸了正常的作息,每日讀書、練武,或閱讀遼東那人的來信。信中的言辭不多,或隻一首詩,或簡單介紹他的境況,也夾帶一些禮物甚至金銀。
每一次覽信之後,太史慈總要發呆許久;每一次騎上絕影往來馳射之時,他總覺得胸中塊壘無處宣泄,東萊的天地太狹窄了,他空有一腔抱負無處施展。
這一日,太史慈正在屋中讀書,他的對麵坐著一個十五六歲少年,他叫劉弼;廚房中小青正在忙碌晚餐;另一間屋中,織布機發出十數年一成不變的聲音。
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劉弼起身去開門,來人是東萊郡兵曹掾王豹,劉弼一邊拜見,一邊喊:“兄長,王大人來了。”
太史慈連忙出去迎接,拜見。
王豹也不虛言客套,拉住他切聲道:“禍事了。因為你在洛陽損毀了州章,導致州府敗了官司,也受到朝廷斥責,州君還差點丟了官職,年底的考績定然無望了,惱怒不已;再者,州府迫於壓力,不得已將賈從事罷官免職,賈仁畢竟是州君心腹,其家族又頗有勢力,因你之故,斷送了他的前途,也絕不會善罷甘休。上麵已經差人來了,將要拿你問罪,子義賢弟,快出境避禍吧!”
太史慈雖然也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真的來了,還來得這麼快,對王豹拜道:“王掾星夜前來告知在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王豹哪裏肯受他一拜,慚愧道:“州章之事,你乃奉府君鈞令為之,有大功於郡中,而今郡府卻保不住你,反隻能前來叫你亡命他處,真是慚愧之極。汝這一拜,羞煞我也。你趕緊收拾收拾,連夜就走!拿你的惡吏明早必就到!”
太史慈卻搖頭道:“我若走了,家母何人照料?”
“這?”王豹急了:“你若不走,必死於獄吏之手啊!”
“我還是不能一走了之。”
劉弼也知道這件事情,上前勸道:“事急矣,兄長盡管走就是,老夫人自有小弟照料,兄長這堂堂之軀,文武之資,喪於小人之手,豈不可惜?快走吧。”
“對對!”王豹順勢道:“按照律法,你隻是損壞奏章,這罪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絕不會累及親屬。你若是被他們拿住,必遭暗算、汙蔑,乃至捏造罪名,到那時你就真的禍及宗族,乃至連累郡中了。你走了,這事反倒簡單了。還有,令尊的事情,蔡太守和郡府上下都會妥善照料的。”
“既然如此,也罷!待我侍奉家母吃完這頓飯就走。”太史慈沒了顧慮,答應道。
“這就好,這就好。”王豹順便問道:“不知賢弟欲往何處去?”
太史慈笑道:“天下之大,豈能沒有區區在下的容身之所?”
太史慈不言,王豹也知道不便多問,以免走漏風聲,於是告辭。
送走王豹後,他們“一家”四口落座用飯,平頭百姓一日隻吃兩頓,官宦、富豪之家一日是標準的三頓,乃至四頓。太史慈家雖然不富,但他到底是郡府的吏員,還有玄曄時不時差人送來的接濟。劉弼生長於貴戚之家,一日三頓也是吃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