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太史慈之母沒有說什麼,飯畢即回房中,一切如常。
太史慈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翻出了那幾封信件,猶豫了下,揣在懷中。又在堂屋取了雙戟、刀、弓,牽了院中坐騎,臨出院門時,返身對著母親的房間,磕了三個響頭,在劉弼和小青的目送下,出門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裏門早已關閉,裏監門也已睡下,突然被沉重的拍門聲吵醒,罵罵咧咧地起身,掌燈,開門,見門外是太史慈,一驚,轉怒為笑,道:“原來是太史郎君,這麼晚了還要出門麼?”
太史慈道:“府君有詔,不得不去!”這顯然是一句托詞。
裏監門見他牽著馬,背著包袱,似乎要出院門,卻也不敢質疑,隻得老老實實地拿了鑰匙,打開裏門,放太史慈出去。裏門的啟閉有嚴格的時間規定,不能隨便說開就能開的。
太史慈出了裏門,由於星辰晦暗,光線不明,不敢騎馬,隻牽馬往北走。繞過黃縣,來到城北,眼前有三條路:一條往西,一條往東,一條往北。
令他詫異的是,路上竟不止他一個夜行的路人,或三五成群,或舉著火把,或推著小車,或背著行囊,而且盡數往北而去。太史慈摸摸懷中的信件,仰望星空,歎息一聲,也投北而去。
大約三更天時,太史慈來到了蓬萊渡,眼前的場景卻令他大吃一驚:如鍋的蒼窘下,整個海港碼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船來人往,熱鬧非常!
太史慈瞠目結舌道:“想不到我才離鄉不足一月,竟有如此劇變!”然後將信將疑地走進夢幻之中。
忽明忽暗的燈光下,一個船家正在甲板上招攬船客,見到太史慈後,趕緊迎上來,熱情地明知故問道:“客官是要去哪裏?”
“海那邊!”
“好嘞,船上請!”說著就把太史慈往船上引,卻發現他身後還有一匹馬,隻得令活計加寬棧橋,才把馬匹也牽了上去。
船家問:“就你一人?”
太史慈答:“我就一人。”
“看你不像難民,去遼東作甚?”
“不是難民就不能去遼東麼?”
“那倒不是,隻是甚是少見!”也是,凡是有些身家的,誰會去遼東,那裏可是賊窩!“不過!”船家話鋒一轉:“其他船客可以不收船資,您卻是要收的。”
“什麼?”太史慈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叫其他人可以不收船資?”
船家少見多怪道:“他們是難民,到岸自有人替他們付錢,您卻不同,還有這匹馬也是占了位的,一口價,就給一百錢罷!”
太史慈還是不太清楚,再要追問,這時一船人剛好奏足,撤了棧橋,船家吆喝一聲:“開船嘍!”竟然連夜起錨開船北上,倒不虞迷失方向,因為航線上船來船往,船燈便是標誌。隻要不與對向的船隻碰到就行。
大約向北行了二十來裏,便依照燈塔的指示靠岸了。到達長島。
太史慈不解:“為何停船,不直接去遼東?”
原來,年初紅巾軍占據長島、登陸遼東,東萊郡府為了防止紅巾軍南下侵略本境,便封鎖了海路,這也切斷了流民北上的通道,郡內流民越積越多。直到東牟縣發生流民叛亂,叛亂平息之後,郡府又無力安置境內的流民,迫於壓力隻得重開海路,放其北上,甚至有意驅趕他們渡海去遼東,名曰:“讓這些流民去禍害紅巾軍,吃光他們,吃窮他們!”
紅巾軍也正苦惱於遼東荒蕪,地廣人稀,急需要大批人力進行開發建設,對於這些流民自是求之不得,於是雙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在外人看來,東萊郡府將百姓、子民拱手送給反賊,這麼做未嚐不是“資敵”之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傳至州中,即成為“州郡之爭”中郡府的另一大把柄。
或迫於政治輿論壓力,郡府隻好重新“封鎖”港口,於是,通航的時間便從明裏轉入暗裏,從白天轉入晚上進行。而這時候航海圖還未完備,指南針也未應用於航海,晚上橫渡渤海海峽是不現實的。因此之故,長島便成為渡海北上遼東的中轉基地,晚上把流民分散運載至長島,天亮之後,由紅巾軍另派大船送去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