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郡府在西北角,襄平縣寺在東北角。
玄曄穿過中央大街,來到城北,在閭裏臨街的一座高樓上,正有數人憑欄眺望。
最中間的是一位年過四旬的長者,身著鑲了金邊的黑色絲綢儒服,腰纏玉帶,頭戴高冠,長須飄飄,正凝神注視玄曄的隊伍。他便是襄平縣中郭氏的族長,名叫郭瑨,備職郡府功曹掾。
站在他左側的一人年紀二十有餘,是他的長子,名叫郭煒,字光明。他身長八尺,腰帶長劍,相貌魁昂,儀表不凡,似一個文武兼備的青年士子。卻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了,其實他是個不喜文學,性格粗魯的火爆脾氣,擔任守襄平縣尉。
縣尉,銅印黃綬,秩三百石,是朝廷命官,隻能由朝廷任免,太守可以委任臨時工代職,是為“守尉”。前任縣尉被公孫度血洗襄平的時候宰了。
右側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是他的庶出弟弟,名叫郭昕,字繼明。此子雖是庶出,卻得郭瑨真傳,長相文雅,喜學文,名詩書,守禮儀,性格沉穩又幹練果決,年少時便聞名郡中,曾擔任縣寺主簿,為故襄平縣令的親近吏。
郭氏一門父子三人皆位郡縣雄職,襄平的軍政實權其實掌握在他們家手中。
其後,還有幾個子侄小輩,皆碌碌,尤為郡、縣吏佐。
郭瑨讚歎道:“聞名不如見麵,不想此子竟然如此年輕、文質彬彬,卻如何能為一軍之主,麾下聚虎狼之兵?”說得是玄曄。
郭煒見之,哂笑道:“確實見麵不如聞名,弱小如斯,何德何能竊奪一郡之地,駕馭數萬精甲?老天不開眼啊,吾必取而代之!”他人高馬大,嗓門也大,聲若洪鍾,此慷慨之言,落入諸人耳中更是鏗鏘有力,如聞金石之音。
郭瑨連忙瞪了他一眼,生怕被街上的玄曄聽到,那就是滅門之禍啊。還好玄曄已經拐過一個彎,轉向西北郡府而去。
郭昕卻不以為然,道:“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君不見其左右,重甲帶刀,行動鏗鏘,虎虎生風,俱為悍將,然在其麵前卻皆順從如羊!豈不聞陽終、耿臨老城某國皆已作土,公孫度精明奸詐尤狼奔狗突,此子豈能小覷?”
……
襄平城西北角,兩座高大華美的石闕後麵,便是遼東郡府。
從石闕至府衙門口有兩隊門卒,皆身披精甲,持戟而立,威嚴肅然。
進入郡府大門,繞過一個巨大的玉石照壁,豁然開闊。眼前分東、中、西三路,中路有大堂、二堂、諸曹用房,東路為迎賓遊宴之所,西路為軍捕廳。
玄曄暗道:“果然是郡府,不是縣寺可比,高端大氣上檔次。”
正堂赤柱青瓦,高大雄壯,氣派威儀,是為“郡朝”,是郡太守處理重大事項、舉行重要儀式的地方,一般不常開。此時卻大門敞開,門口戟衛佇立。
玄曄踏上石階,步入正堂,他沒有脫鞋,踩在褐黃色的平整光亮的木製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向那張威武大氣的長案和太守寶座。
他毫不停留,一屁股坐下,一手按劍一手撫摸著身前黝黑厚實的檀木長案,展目四望,寬大明亮的“朝堂”內,文武分列左右,皆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心中再也抑製不住激動,恍若夢中一般。
這樣的畫麵,他隻能在電視上看到過,何曾想過自己也有這麼一天,而且是實實在在的,真真正正的。他終於不再是野雞了。
但他注定是坐不成太守的位置的。
去歲推行新法,改革官製,各縣依照“三權分立”的原則,設置三府:縣寺、縣尉、廷尉,分管政、軍、法,重新劃分職能,增刪省並諸曹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