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跟在母親後麵亦步亦趨,來到劉元起的院子門前,院門沒鎖,他推門喊道:“族父在家否,小侄劉備求見!”
此院坐西朝東,屬於中人之家,雖不甚大,也有前後兩進。
前院正中是個堂宇,寬闊敞亮,用來會客的。左邊是馬廄、雞塒,右邊臨牆開墾出了一小片菜地,用土壟分成了幾塊,種的有菘(白菜)、葵、蔥、韭、蒜菜等物,除了菘菜,其餘長勢皆很好,綠油油的,甚是喜人。
“賢侄來了,快進來。”劉元起聞聲叫道,卻未出門相迎。
劉備進入堂屋,屋中布置席、榻、案幾、屏風、燈盞等事物,雖不華貴,卻也一應俱全,正有兩人對坐席上。
其中一人正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劉備的族父劉元起。另有一人絲履、高冠、華服,他是本郡的名士,亦是郡府的吏員,劉元起的好友,名叫李定。
劉元起見進來的還有劉備的母親,這才起身去迎,“嫂夫人也來了,有失遠迎,失禮了,實在失禮了,請坐,快請坐。”又為劉母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友,郡朝奏曹史,李定,字安國。”
劉母盈盈素拜,道:“賤婦見過李大人。”
李定正襟回拜:“小小令史,鬥食而已,何敢當大人之稱,劉夫人有禮了。”
三人重新落座,劉備作為晚輩,哪有他坐的份,拘著手侍立在母親身後。李定見他長得一副長臂大耳,心中詫異,驚奇道:“此子相貌殊異,前途不可測也!”
劉元起聞此,心中暗道:“李定素有相麵之能,過往所相無不應驗,我原先也覺得劉備相貌奇特,不為常人所有,此必矣!其若真有鵬舉之資,我必助之,以顯宗族。”
隻見劉母客氣道:“李大人謬讚,此子頑劣、木訥,學識淺薄,恐有負先君之托。”
聽聞此話,劉元起隱隱猜到了劉母攜子前來自家的意圖,謂她道:“嫂夫人光臨蔽舍,不知有何指教?”
劉母見有外人在,不好意思開口,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先君早亡,隻留下此子,豈敢耽誤了他的前程。我兒欲往緱氏山求學,無奈家無學資,特來乞叔叔施以援手,我兒將來若稍有所成,必報以厚恩!”
“原來如此,拜師求學此事正當,劉備亦為我族子侄,嫂嫂言重了,舉手之勞耳。”劉元起道:“我與李兄也正在商談此事,既如此,就叫他們三人一同前往,劉備的學資我出便是。”
劉母這些年雖然過得艱難,卻輕易不肯求人,今日為了兒子的前途本做好了丟下臉麵的準備,不想劉元起答應地如此爽快,心中激動,拉著兒子避席跪拜:“叩謝族叔大恩!”
劉元起連忙出席親自將他們二人扶起,拍著劉備的肩膀道:“你們孤兒寡母這些年過得不易,這是我應該做的,以後旦有難處盡管來找我,隻要我能幫得上。”
“……”
酒宴過後,日落黃昏,劉元起親自把一袋銅錢交給劉母,再送李定出裏。
路過那棵樓桑,酒醉熏衣、神態飄逸的李定遙指桑樹旁邊的那戶人家,又感慨道:“噫籲嚱,巍巍青桑,童童車蓋,此家必出貴人也!”
殊不知,那戶人家正是劉備的宅院。
李定即為涿郡名士,知黃帝“刑德”,精通易理,觀氣相麵之術為涿郡一絕,劉元起接連聞他兩次稱讚劉備,再打量劉備其人,雙臂過膝,雙耳垂肩,麵目之間隱約有神氣,聯想到高祖皇帝的相貌,愈發地堅定了資助劉備的意願。
目送李定的軺車在夕陽下緩緩向北駛去,劉元起又從家中取來十幾塊赤金(黃銅),親自送到劉備家中。順便和劉備母子聊起了他與先兄劉宏的兄弟情義,聯絡一下感情,又談到了劉備的學業、求學路上的注意事項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