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緩過勁來,已抹了眼淚,眼看著皇帝離去,她扭頭問十四叔:“父皇是什麼意思?”
“你父皇傳旨到宗人府讓我來參加秋狩,說隻要今日我勝過所有人,中秋那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晏珅答,“現在讓侍衛送你回營帳去。”
“我不走,十四叔我留下幫你。”
“傻丫頭,你在身邊,十四叔放不開手腳。”
“可是……”
晏珅自然不答應,打斷她輕聲道:“慎兒,你不希望梁婕妤離開冷宮嗎?她現在有了身孕,一個人在哪裏就是跌到了也沒人知道,太危險了。”
淑慎一愣,問:“身孕?十四叔是說母妃她有孩子了?”
“你不知道?”
淑慎連連搖頭,“不知道,從來沒聽人提起過,我去過冷宮見過她的,她也沒有對我說。”
“這樣……那慎兒你不要對別人提,興許她有她的打算,你自己知道便好。”晏珅說著轉身大聲喊附近的侍衛,“來人送公主回宮。”
“十四叔,不要輸。”淑慎好擔心。
晏珅翩然一笑,曲指鳴哨,棗紅馬聞聲迅速到了身邊,他利落地翻身上馬,對侄女說:“慎兒你放心,不論何時何地不論怎樣的境遇,十四叔都會守護她。”言罷揚鞭,馬匹迅速沒入樹林。
淑慎愣了,十四叔口中的“她”是誰?是母妃嗎?他真的是愛上母妃了嗎?難道所謂的愛情,不該是父皇愛著母妃,而母妃也深愛父皇嗎?難道愛情,是可以不相互的?
“公主,請上馬。”侍衛近到淑慎身邊,卻見她發呆,遂又喚了一聲。
“我?”淑慎回神,卻發現眼前的侍衛看起來好模糊,可模糊的不是他們而是她的視線,眼淚什麼時候冒出來了?淑慎啊,你為什麼會哭?
深林之中,密密匝匝的枝椏鋪天肆橫,陽光從縫隙漏進來,點點斑駁如絢爛星空,叫人恍惚在晝夜之間。
晏珅的騎射是眾兄弟中最出色的,雖然皇帝正當盛年,但他畢竟年輕體力充沛,若非困在宗人府這麼久僵硬了拳腳,想來今日的挑戰,皇帝並不能有太大勝算。自然彥琛不需自己和他相比,皇族那麼多的年輕子弟,總會有人為奪頭名而拚盡全力。
且說晏珅一路行來獵獲不少鹿兔雉雞,每個皇室子弟都有專用箭矢,上刻其人名諱,故而所捕獵物隻需留在原地,便會有出沒的侍衛清撿,最後統一區分計數。
這些侍衛都經過嚴格篩選,深知舞弊罪之重,故而沒有人會擔心其中有人會動手腳。當然,曆來並非無此類不實之事發生,如淑慎之父前廢太子頭次隨父秋狩就發生此事,但不幸被先帝點穿,當眾罰跪在營帳外整整一夜,同謀者削去官職貶為庶民。
後來皇室裏的人常說,也許是從那時候開始,先帝就厭惡廢太子了。自然,這都是過往之事;自然,諸如此類也不過是皇室權位鬥爭中極微不足道的事情。
此刻晏珅已穿出樹林,進入林子後廣袤平原,正舒一口氣抬手搭了涼棚極目遠眺,忽見一抹銀白從眼前掠過,待定睛看,竟是鮮有之銀狐。皇族世家素來崇尚奢靡華貴,冬日裏男人女眷都愛著皮毛裘衣,但兔毛羊絨已不足為貴,上等的狐皮才受推崇,而銀狐更是因其狡猾難捕且稀少,故而最是彌足珍貴,少有人能得到。
看到這隻銀狐,晏珅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皚皚白雪中嗣音圍著銀狐圍脖的模樣,那該是何等的美,這世上隻有她這般女子才配得此物。
“籲……”然此刻,另一隊人從林子竄出,卻是已分開多時的皇帝,皇帝不同旁人,他的身邊總不乏侍衛,而他的獵物也有專人清撿。
彥琛的目光才從弟弟身上掠過,遠處那一抹在陽光下忽閃的銀色也吸引了他的注意,濃眉微蹙的一瞬,抬手示意身後侍衛不要跟隨,輕輕一夾馬肚子,馬匹似有靈性,竟懂得放輕腳步聲朝那銀狐奔去。
晏珅見狀,旋即拍馬跟上,兩匹馬的動靜終究大些,那隻通體銀白的狐狸敏銳地察覺到,調頭就躥開。
二人揮鞭而上,緊緊相逼,然狐狸靈巧,時不時就調轉方向,馬匹雖快總有些滯緩,便顯得笨拙,若再追,定然叫這畜生逃走。
但見彥琛坐穩馬鞍,從箭筒裏抽出利矢彎弓搭箭,嗖得一聲利箭離弦,卻可惜偏一毫未中,叫那畜生逃過一劫。
而此刻晏珅的箭業已上弓,緊跟著射出一箭,但不知是求勝心切還是那畜生狡猾,竟又放空,眼睜睜看著那銀狐躲過去。
兄弟倆目光交鋒,卻一瞬即散,二人隻顧策馬追趕,忽而晏珅調開馬頭朝另一處狂奔,漸漸與皇帝拉開極大的角度,可追逐銀狐的視野卻開闊了許多。
那畜生似感到從不同的方向都有馬蹄聲逼來,竟如人一時恍惚般,倏地停了下來想辨別方向。
就是這電光火石間,兄弟二人同時滿弓放箭,利箭俯衝而下不過一瞬,方才還靈活機敏滿地竄逃的銀狐就地而倒,微微抽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