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繁星本來有些好奇她今天怎麼說了這麼多有關母親的事情,一般這種“別人家的私事”,她很少去過問。
說到最後她倒是明白了,原來是怕她惹母親生氣,間接影響到她跟母親交好麼?
實在覺得可愛的好笑。
“原諒不原諒,他們兩個怎麼樣,決定權一直都是母親,我現在做的,就隻是考慮如何才會讓她更幸福。不管她是報複楚叔叔,還是如何不原諒他,比起楚叔叔的傷心和痛苦,她應該不比他好多少。”
樓若伊點點頭,“那倒是……我以前每次跟你爸鬧脾氣,看他那副小心討好的樣子,心裏也難過的很,明知道自己那樣很沒出息,但就是控製不住去心疼他,看他難過我比他更難過……”
沈繁星笑了笑,誰又不是呢,嘴上說著最絕情的話,也同時是在自己的心上插刀。
這是沒出息嗎?
隻不過是遇到了一個讓自己束手無措的人罷了。
每個人的一生當中,也唯有這麼一個人而已。
樓若伊歎了一口氣,“不過我看你媽啊,想要再接受楚博揚,難。”
沈繁星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是啊,想要讓她跟楚叔叔說聲沒關係,大概這輩子都沒有可能。她有她自己的驕傲,她的頭顱,從來不是用來跟誰低頭的。”
“唉……”樓若伊又歎氣,“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要是我,先把你爸打一頓,然後再給他上藥!速戰速決,可不能拖這麼久……浪費那麼多時間,多不值得。”
看樣子她們兩個出去也是多餘,幹脆就留在廚房裏幫著傭人一起做飯了。
薄景川下午早早回來,看到楚博揚,微微挑了挑眉,往日裏都在外麵看到他,這次轉移到了屋子裏,難免驚訝。
從廚房裏找到沈繁星,她正在水池邊洗菜。
“薄太太,我是不是給傭人的工資發多了?”
正在旁邊擇菜的樓若伊往旁邊移了移,懶得看那兩個人秀恩愛。
沈繁星轉頭看到西裝革履的薄景川正在站在她身側,笑道:“回來啦。”
薄景川在她唇角吻了吻,手搭在她的腰上,看了一眼水管上流出來的水,微微蹙了蹙眉。
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麼,沈繁星便將一顆聖女果塞到了他的嘴裏。
“水是熱的。”
能感覺到嘴裏的聖女果有點溫度,薄景川才沒把剛剛到嘴邊的話說完。
沈繁星擦了擦手,拉著他走出了廚房,走到外麵將他的領帶解了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放人進來了?傅先生很中意母親。”
沈繁星眸中染上淡笑,卻道:“那怎麼辦?”
薄景川搖頭,“不大清楚。不過我想母親應該對我沒有偏見了。”
他的立場這次表達的太明顯了。
沈繁星笑道:“就不怕得罪楚叔叔?”
薄景川勾唇,“怕是當初把母親從他手裏搶走,他就已經打算記恨我一輩子了。再多一次也無所謂。”
說起他當初把母親接回來這件事情,沈繁星就想到了他為此中的槍傷,臉色剛剛沉了下來,薄景川扣著腰將她攬進了懷裏。
“不過,我想如果有母親撐腰的話,他再記恨我也沒用。”
沈繁星被他的話逗笑。
他,還需要靠母親來撐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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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氣氛並不是很輕鬆,楚博揚坐在那裏,到底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姬鳳眠坐在旁邊,她不笑,隻是一臉平靜,就讓人覺得嚴肅。
楚博揚也不說話,擔心姬鳳眠會厭煩。
實際上他現在,是忐忑如何麵對晚餐後可能發生的事情。
一頓飯下來,食不言寢不語貫徹到底。
然後,楚博揚擔心的事情,也隨之而來。
幾個人從餐廳挪到客廳,姬鳳眠直接道:
“我今晚不回去。”
楚博揚站在嬰兒車旁邊,搭在欄上的手在聽到姬鳳眠這句話的時候,像是觸電一般顫了一下。
剛剛看到孩子們時浮出的幾絲笑意,瞬間被隨之而來的遽烈疼痛衝散。
“我把那隻瓶子,當成是你給我的承諾。如果你連這唯一的承諾都做不到……你覺得你有什麼臉麵出現在我的麵前?”
其他人一開始也沒太在意姬鳳眠一開始說她今晚不回去的話。
可是說到現在,他們才紛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解地看向二人。
楚博揚握在嬰兒床欄杆上的手越攥越緊,指節處泛著青白,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緊繃著。
他沉默著,又沉痛著。
仿佛陷入了一處絕境之中。
姬鳳眠淡淡看著他,“如果控製不住自己,就離孩子們遠一點,再傷到他們,你幹脆別再活著。”
愧疚越積越多,自己又不放過自己,活著也隻不過是一種煎熬罷了。
這話說的已經足夠嚴重。
其他人也覺得已經算得上是過分。
可楚博揚還是鬆開了手。
姬鳳眠收回視線,轉身上樓,剛剛上了幾個台階,又停了下來。
“那隻瓶子……”
眾人齊齊看向她的背影,期待她要說什麼,但是她偏偏停了下來,沒再繼續說下去。
最後徑自上了樓。
留下一眾人,疑惑又擔憂地著看楚博揚。
“是什麼承諾啊?你不會應了她要離開她吧?”
樓若伊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
楚博揚隻是搖搖頭,唇瓣顫動,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個時候門鈴響起,傭人開門,楚君城走了進來。
開門見山,“我來接我父親、”
楚博揚有些僵直的眸子緩緩轉移到他的身上。
閃了閃,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在泥沼中無限沉陷可以攀附的樹根一般。
楚君城眉眼沉了沉,走上前,將他攙扶著朝著外麵走去。
楚博揚卻是猶豫。
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樓梯,剛剛姬鳳眠消失的地方。
楚君城對楚博揚的小心,還有楚博揚後來的神情,終於讓沈繁星的眉心微微動了動。
薄景川下一秒便握住了她的手。
沈繁星扯扯唇角,雖是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但是擔憂還是遮掩不住。
楚博揚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很好。
她倒是還不知道,他當年還欠母親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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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別墅,楚博揚沒有讓楚君城進門。
獨自一人進了別墅,那隻玻璃瓶還靜原封不動地立在茶幾上。
傭人上前給他送了一杯水,看到他站在沙發旁邊一動不動的樣子,有些害怕地放下水杯就退了下去。
楚博揚幾乎站在那裏一個晚上。
晚上傭人起夜被嚇的麵容灰白。
不過還是壯著膽子走了上去,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先生,您怎麼還不睡?”
楚博揚還是一動不動。
“先生……”
楚博揚轉頭看她,她嚇地屏氣退了一步。
“下去休息吧。”
傭人連連應是,轉身近乎逃跑。
腦海裏全是楚博揚那張青白的臉,鮮紅的眸子,還有那像是磨砂磨礪鏽鐵一般的聲音,簡直像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鬼魅一樣。
不過傭人的出現,似乎拉回了楚博揚的神智,他緩緩抬腳,僵硬的像是樹幹一般的雙腿沒有及時打彎,若是沒有扶住沙發,他幾乎就要跌在地上。
緩了好久,他才撐著扶手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下。
然後繼續盯著那個瓶子,繼續發呆。
第二天等到傭人起早忙碌,發現他坐在沙發上,睜著眼睛靜靜看著茶幾上的玻璃瓶。
“先生,早餐想吃什麼?”
有不知情的傭人上前來詢問,結果半天沒有得到回應。
被另外一個傭人拉走。
“先生怎麼了?為什麼一早上就盯著一個空瓶子看?”
“什麼一早上,從昨天晚上回來,就一直盯著看,估計一夜沒睡。”
“那個瓶子是怎麼回事?而且我看昨晚隻有先生自己一個人回來,太太沒跟著一起回來。”
“好像是先生之前送給太太的生日禮物,我昨天看到,貌似太太想要利用這個生日禮物離開先生。”
“啊?為什麼,先生待太太那麼好,不過我看太太平時好像真的不怎麼待見先生,每次都不給先生好臉色……”
另外一個傭人搖頭,歎了一口氣,“他們兩個人年輕的時候肯定有什麼誤會吧。不知道太太到底在裏麵寫了什麼,不過,她那麼想要離開先生,除了這個,也沒其他的願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