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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攸寧從李嬤嬤這邊出來,回到自己的屋子,稍稍打扮了下便帶著畫卷和帷帽出門了。
她這幾年把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之後,便開始自己畫畫掙錢,她一手字畫傳承祖父又擅長臨摹他人的筆跡。
這幾年逐漸和惟芳齋的掌櫃混熟後,如今也算是每個月有了一筆定額的錢,要不然就顧承瑞那個身體,別說給他買藥了,就連生活都困難。
她這次帶去的畫,一共有五卷,四卷是自己所畫,一卷是臨摹古人真跡。
雖說臨摹更賺錢,但顧攸寧自己心中是不喜的,所以每次接這些單子都會提前問清楚,怕他人拿假畫騙人,也擔心後續出事。
好在惟芳齋的掌櫃是個寬厚的,這幾年他們合作的不錯,隻要不壞自己的規矩,也不會引起後續的麻煩,顧攸寧便也會接一些臨摹的單子。
今天她要送往惟芳齋的這卷觀音大士的畫,便是南宋的陸大家所畫。
他的真跡高達千金。
之前收藏的主人因為不慎丟失了畫,偏偏這幅畫又是家中母親鍾愛之物,怕惹人傷心,便托了關係找到了惟芳齋。
“小姐,到了。”
外頭傳來車夫的聲音。
顧攸寧輕輕嗯了一聲,她先前實在困得厲害便打了會盹,這會聲音都啞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喝了一盞冷茶,等困意消退一些,這才戴好帷帽捧著畫卷走下馬車。
惟芳齋的杜掌櫃見她進來,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笑著迎了過去,“還想著今天您什麼時候會到,您就來了。”又看了一眼她手裏捧著的東西,他一雙眉眼更是高興的揚了起來,“我們去裏頭說話。”
顧攸寧點了點頭,剛要跟人進去,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以及女子譏嘲的聲音,“我剛才看外頭的馬車,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顧二小姐啊。”
“顧二小姐今天怎麼有閑情雅致出來了?”那女子邊說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物什,好笑道:“這是來買畫呢,還是……賣畫呀?”
顧攸寧對於這個聲音,並不陌生,餘光透過那層白紗往身後看去,領頭的是吏部尚書的女兒邊媛媛,而之後工部尚書,禮部侍郎……還有幾個其他官宦家的女兒,也都不算眼生。
這些從前同她“姐姐長姐姐短”的人,如今……
顧攸寧垂眸看一眼手裏的畫卷,看來今天這些畫是出不了手了。
……
而此時的長街上,一輛馬車恰好停在惟芳齋前,有個青年伸手掀開一角車簾,看著裏頭這幅景象,好笑的搖了搖頭,他身後一個青年,掀起眼簾看他一眼,語氣懶散又寡淡,“看什麼?”
“看——”
京景明笑著回過頭,“美人落難啊。”
姬朝宗看他一眼,刻薄道:“你如今是越來越無聊了。”說完又繼續低頭翻看起自己的書,對他口中的“美人”並沒有分去一絲目光。
京景明不在意他的態度,握著車簾的那隻手仍舊不曾落下,就這樣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外頭,似是想起一事,側頭問人,“我記得從前我們在書院的時候,你總提起顧家那丫頭。”
顧家丫頭?
姬朝宗翻書的手一頓,似是破開塵霧一般,舊時回憶出現在眼前,他想起記憶中那個一身紅衣,策馬射箭的女子,重新掀起矜貴的眼簾往車簾外頭看去,不遠處的書齋中,白衣女子恰好轉過身,風揚起她的帷帽,露出她傾城般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