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不要趕末將走,末將還有一句話沒完!”周建良仗義歸仗義,卻不是真的腦子缺弦兒胡亂為朋友兩肋插刀。聽皇帝李顯驅趕自己離開紫宸殿,連忙又陪著笑臉拱手,“末將這次回來,是奉張總管之名,向聖上請求調撥火藥於陣前試用的。聖上若是受了那佞臣蒙蔽,處置了張主簿,末將火藥就失去了著落,沒法回朔方去跟張總管交差了。末將得句句都是實話,還請聖上明鑒!”
“這……”李顯耳朵軟的缺點,立刻又暴露無疑。看看一言不發的張潛,又看看滿身正氣的沙崇義,一時間,竟然好生為難。
酒精的製造方法和製造器具,全都是出於張潛之手。雖然軍器監上奏,張潛盡心傳藝,絲毫沒有藏私。可萬一此人留了一手,處置了他後,大唐的軍隊,恐怕就立刻少了一件神兵利器。
而周建良之所以拚著剛剛倒手的官職不要,跳出來為張潛出頭,則是因為張潛先前曾經舍命相救。作為區區一個武夫,他都能夠不辜負別饒救命之恩。同樣剛剛剛受到過張潛保護的大唐皇帝李顯,怎麼可能剛剛得了恩情就翻臉不認賬?!
“聖上,臣有一問,還想請沙禦史當庭解惑!”就在李顯愁得腦袋發暈之際,忽然間,張九齡從文官隊伍裏占了出來,笑著向他請示。
“張卿盡可發問!”李顯巴不得能先讓自己緩上一緩,笑著衝著張九齡點頭。隨即,將目光轉向周建良,沉聲吩咐,“周都尉先徒一邊。朔方軍的需求,朕會派人去專門處置!”
“遵命!”周建良向張潛投了一個好自為之的目光,拱手後退。
而張潛,卻好像所有爭執都跟自己無關一般,也輕輕向李顯行了個禮,緩緩退向了自己原來跪坐的位置。
這個舉動,可是出乎了所有饒意料。登時,沙崇義就有些下不了台了,轉過頭,厲聲質問:“張賊,你往哪裏去?!你圖謀不軌,被沙某識破,莫非以為裝聾作啞,就能平安脫身麼?”
“賊喊捉賊,才需要虛張聲勢。”張潛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繼續緩緩而行,“至於是否圖謀不軌,嗬嗬,自然有陛下聖裁。怎麼可能全憑著你一張嘴來妄下斷言?”
“你……”沙崇義氣得兩眼冒火,抬起手,指著張潛的鼻子就準備開噴。誰料,在他身側,卻忽然響起了紀處訥的輕輕咳嗽聲,“嗯咳,嗯咳嗯嗯嗯……”
刹那間,沙崇義就明白了,自己差點兒就被張潛這個毛頭夥子給帶到陰溝裏頭!
對方遭到了自己的攻擊,既不辯解,也不反咬,隻管擺出一幅相信皇帝李顯的姿態。如果自己繼續緊追不放,就是不相信皇帝李顯的判斷力和智力。兩相比較之下,李顯該選擇站哪一邊,根本沒有任何懸念。
想到這兒,沙崇義果斷停止了對張潛的糾纏,轉過身,衝著臉色已經發青的李顯,躬身謝罪,“陛下,臣急於為國除奸,一時禮儀有缺,甘領陛下責罰!”
做禦史就是這點好,無論犯了什麼錯,都可以自己的出發點乃是為國為民。而那神龍應皇帝李顯,明明被沙崇義的舉動氣得要死,卻耐於祖宗製度和自己的名聲,無法對其深究。忍了又忍,終於輕輕擺手,“算了,卿也是無心之失。張主事他有事向你請教,你先為他解惑便是!”
“臣,遵旨!”沙崇義挨了一記軟棍子,氣焰立刻降低了三分。先畢恭畢敬向李顯行了禮,然後將目光轉向張九齡,“張主事,你有什麼困惑需要向沙某詢問?莫非你因為跟那張潛的私交甚好,就要替他遮掩罪行麼?”
有理沒理,先咬一口,這是禦史的基本技能之一。沙崇義使出來,輕車熟路。本以為能逼得張九齡出言自辯,方寸大亂。誰料,張九齡卻笑了笑,輕輕搖頭,“我跟張主簿私交甚厚,一點兒都不假。但是,他沒有罪行,張某為何要替他掩蓋?倒是沙禦史這裏,需要遮掩的事情著實有點兒多。據張某所知,那風車和機井的圖卷和樣品,都是今早朝之時,蕭仆射才進獻給陛下的。除了將作監之外,陛下和蕭仆射,並未將圖卷和樣品,給其他任何人核驗。怎麼沙禦史連風車和機井的造價都知道了,並且堅信其高到需要百戶人家十年所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