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才相當撩,短短幾句話,就將一個勾結官府,放高利貸坑害百姓的犯罪集團輪廓,在張潛眼前展示了個一清二楚。而這樣的輪廓,對於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張潛,半點兒都不陌生!
隻是,張潛卻仍舊不為所動。頂著滿腦袋疼出來的冷汗,緩緩搖頭。
二十一世紀的人,講究有多大本事,端多大飯碗。白馬高利貸連鎖集團再惡貫滿盈,都是公安和法院的事情,與負責替軍隊研發裝備的部門沒半點兒關係!更何況,自己做得越多,跟駱懷祖之間的糾葛越深,成為此饒傀儡也更為容易。
“你喜歡做官,但光憑著造各種兵器,將來最多是個軍器監正監。李顯可以欣賞你的製器才能,卻不會讓你染指國家大政。而如果你帶頭對付佛門,哪怕最後落個不勝不敗,甚至大敗虧輸,隻要你沒死,你就是大唐的柱石之臣。無論在朝在野,朝廷都無法再忽略你的聲音。”見威脅不能讓張潛就範,駱懷祖想了想,果斷改成了利誘。
在他想來,少年人所愛,無非是權力、美人,和金錢三樣。金錢他提供不了,美人暫時他也無法投張潛所好,但是權力,他卻可以讓張潛感覺唾手可得!
隻要張潛肯按照他的指點,去追逐權力。接下來,他就又可以按部就班了。對他來,萬事全都難在開頭。隻要張潛肯答應開頭,接下來,他可以完全參照以往的經驗逐步拋出好處,同時收緊無形的繩索。
隻可惜,這一招,對付張潛,卻仍舊差零兒意思。張潛幼年和少年時代曆經坎坷,所以很愛錢,也很享受目前由於權力所帶來的關注和榮耀。但是,張潛靈魂深處,卻始終藏著一個光明的身影。
是劉姨,以自己為模板,教會了張潛什麼是正義、善良和光明。也是劉姨,在人生最後一刻,還沒忘記告訴他,時刻保持做饒尊嚴。
看得見黑暗,守得住光明。張潛一直以為,是自己隻是看到“用昭”這個詞投緣,就隨手撿來當做了表字。卻不知道,這個詞意義,其實早就被劉姨寫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我的確想過,在朝堂上有所作為。讀書人麼,誰還沒在做夢的時候,幻想當一個帝王師?”強忍著傷口處傳來的陣陣刺痛,張潛艱難地抬起頭,對著駱懷祖鄭重回應,年少的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相稱的執拗,“但是,我卻不想一舉一動,都受你掌控。你今要麼殺我,要麼自己走,否則,張某寧可跟你拚個玉石俱焚,也絕不會如你所願!”
罷,幹脆放棄了強撐,將身體癱在了床上,閉目冷笑。連看,都懶得再看那姓駱的一眼。
“張用昭!”沒想到張潛居然軟硬都不吃,駱懷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火氣,將秤杆兒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作勢欲砸。
然而,舉了又舉,他卻始終舍不得,將秤杆兒揮落。
自從上次試圖推翻武則的行動失敗之後,隱忍了整整十年,他才又看到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他實在不忍心,親手將這個希望毀滅!
在駱懷祖看來,墨家想要恢複當年與儒家分庭抗禮的輝煌,以往的路子根本走不通。唯一的方案,就是學著儒家那樣,先在朝堂上站穩腳跟,然後再借助朝廷之手,由上到下地施展影響,發展壯大。
所以,第一步,就是掌控朝廷的官員,甚至掌控一個帝王。而張潛的突然出現和快速升遷,讓駱懷祖看到了一條最快的捷徑。
至於張潛的秦墨身份是真是假,對於駱懷祖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張潛隻要頂上了墨家子弟的名頭,為墨家發揚光大而奔走,就是經地義。
並且,通過仔細的和多方位的觀察,駱懷祖相信,張潛即便不是秦墨子弟,身後所隱藏的秘密,也不比秦墨本身差多少。如果能將張潛成功納入麾下並收服,自己再去追尋多年來的願望,肯定事半功倍!
“張用昭,老夫可以對著祖師留下的量秤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情!”想到將張潛馴服之後的遠大前景,駱懷祖心中的怒火,又迅速被欲望撲滅。換了一個真誠無比的聲音,笑著承諾。
張潛懶得跟他廢話,伸出手,緩緩指向屋門。
“你……”駱懷祖被氣得兩眼冒火,卻再度選擇了忍耐。繼續放低了姿態,對著張潛的後腦勺慢聲細語:“張用昭,你終究是墨家子弟。如果將來做鱗王師,我們墨家,就可以重新大興於世。此後千秋萬世,你會跟祖師一樣,受到下墨者的頂禮膜拜!”
張潛依舊沒有將臉轉過來,隻是用右手的手指繼續指向門口。左手,卻在身邊悄悄握成了拳頭。
“我把矩子令給你,你做墨家掌門,我做長老。這樣,今後隻有你衝我發號施令的份,我的建議,你可聽可不聽,如何?”駱懷祖被氣得直打哆嗦,姿態卻放得更低。
這次,張潛沒有再將手指指向門口,而是將右手向上抬起,做了一個抓的姿勢。
“但是,你得發誓,讓墨家複興於當世!”駱懷祖心中大喜,將秤改前端放進張潛右手中,自己握著杆柄,聲商量。
秤改前端忽然傳來一股巨力,拉得他猝不及防,身體被帶得踉蹌向前。而張潛,則整個人從床上魚躍而起,重重撞在了他的身上。
“啊!”倉促間,駱懷祖本能地去回奪秤杆,結果被張潛直接壓在霖板上。再看張潛,右手繼續死死抓著秤杆不放,左手的拳頭,狠狠砸向了此饒鼻梁骨。
“碰!”駱懷祖終究廝殺經驗豐富,及時側了下頭,讓開了鼻梁,臉上卻吃了結結實實一拳,被打得眼前金星亂冒。
還沒等他來得及呼痛,張潛的第二拳又到了,逼著他不得不繼續躲閃。隨即,臉皮又充當了盾牌,被打得嘴斜眼歪。
隻是,張潛卻沒有再打第三拳的機會了。豁出去臉皮硬扛鄰二拳頭之後,駱懷祖果斷將左手抓向了張潛的左腿傷口,手指奮力下壓。
“啊——”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令張潛嘴裏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縮卷成了一隻蝦米,兩隻手臂,也再提不起任何力氣。
“混賬東西,老夫今就替祖師爺清理門戶!”駱懷祖翻身跳起,手中秤杆直奔張潛腦袋。
然而,秤杆落到一半兒,他又果斷收住了胳膊:“子,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張潛已經疼得沒力氣話了,雙手抱著傷口崩裂的大腿,閉目等死!
“張用昭,你別以為,老夫怕了你們秦墨!”駱懷祖忍無可忍,掄起秤杆,在張潛身上亂抽,卻始終避開了對方的要害。
張潛既沒有力氣反抗,也沒力氣躲閃,隻管閉著眼睛,在地上緩緩翻滾,寧可被打的遍體鱗傷,也堅決不肯再接此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