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駱懷祖接連打了十幾下,仍舊無法讓張潛屈服。猛地咬了一下牙,蹲下身,衝著張潛的耳朵,沉聲商量:“子,你有種,老夫佩服!咱們做個交易如何?你如果答應,老夫現在就走!你如果不答應,老夫就先殺了你,然後殺了你的美人,再把你莊子上的所有家丁仆人,挨個殺個幹淨!你別不相信,老夫到做到!”
“你是墨者!”張潛睜開眼皮,咬著牙提醒。
“你也是!”駱懷祖冷笑著回應,“咱們墨家,最講究公平。我是齊墨掌門人,你是秦墨大師兄,咱們各自代表身後師門,做一筆交易,各取所需,然後互不相欠。你如果不答應,秦墨當初叛出師門,導致墨家三分,罪責就活該由你來承擔!”
“做交易,得你情我願!”張潛連續努力的兩次,都沒成功幹掉對方,已經沒力氣再去試第三次,隻得皺著眉頭,跟對方討價還價。
“你初出山門,對大唐不了解,對官場更是兩眼一抹黑。而你的兩個師弟,和你一樣年青,並且全都隻是做生意的材料,其它事情上根本幫不了你什麼忙。”駱懷祖折騰了一晚上,卻毫無所獲,也隻能暫且放棄將張潛收服的念頭,退而求其次,“老夫不敢算無遺策,至少知道該怎麼做,才對你最有利。老夫吃個虧,在你身邊當一個謀士,給你出謀劃策。”
“你的謀劃,我不想聽,就可以不聽!”張潛抬起頭,謹慎地強調。
“當然!”駱懷祖毫不猶豫地答應,“做生意麼,當然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
“那你要什麼?”張潛知道此刻自己的生死皆在對方之手,也不敢為己太甚,看了駱懷祖一眼,低聲追問。
“老夫想要讓墨家複興於當世!”駱懷祖想都不想,回答得斬釘截鐵。
“生意講究等價!”張潛瞥他一眼,認真地提醒,“您老手裏拿的可是秤杆!”
“子,如此汙蔑墨家矩子令,有意思麼?”駱懷祖大怒,紅著臉抗議。然而,卻終究不願意就此跟張潛一拍兩散,咬咬牙,低聲補充:“此物,原名量秤,不管你師門跟你沒過,老夫今鄭重再告訴你一次。此稱,乃是我墨家行走下之準則,無懼地鬼神和人間帝王,所求隻是一個公平!”
“既然隻求一個公平,那我不妨直言相告,複興墨家,與你給我當謀士,不等價!”張潛沒興趣了解墨家的老黃曆,翻了翻眼皮,再度強調。
“你也是墨家子弟!”駱懷祖氣得又打起了哆嗦,咬著牙提醒。
張潛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閉上眼睛,繼續等著自己全身上下的痛覺神經麻木。
“老夫隻有這麼多,你別逼老夫!”駱懷祖已經退無可退,再度緊緊握住了秤杆。
“五年之內,你不得向我提任何要求。五年之後,你可以提要求,但不能超出我的能力之外,也不能給我帶來任何危險。”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動作,張潛嘴裏,終於做出了退讓,一邊喘息,一邊快速道,“至於複興墨家於當世,可作為你我兩饒畢生目標去努力,但目的地,卻不一定放在大唐!”
“什麼意思?”駱懷祖楞了楞,追問的話脫口而出。
前麵部分,他能聽得出來,張潛是在施行緩兵之計。但是,他卻不怕。隻要張潛肯答應交易,他相信,早晚有一,自己能讓此人徹底落入自己的掌控,不爭早晚。
然而,後半部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張潛這樣提議的緣由。墨家祖先生於中原,根子也在中原,所有典籍,還是由中原文字寫成。墨家不在中原複興,還能去哪?難道去四周圍的蠻荒?
“你真笨,怪不得齊墨在你手裏,一不如一!”張潛掙紮著翻身坐起,這次,卻沒試圖向駱懷祖的身體發動攻擊,“當年秦國,在你們眼裏,也是蠻荒,最後一統下的,卻是大秦!如今這下,除了大唐之外,萬乘之國,不知道還有多少。竺的和尚,都知道來大唐念經,你們齊墨卻盯著中原這麼巴掌大的地方,屢敗屢戰,難道就不覺得羞得慌?”
“你,你……”雖然不是肉體攻擊,駱懷祖受到的打擊,卻比肉體攻擊還重。用量秤指著張潛,刹那間,哆嗦得宛若風中枯葉。
“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張潛用手推開量秤,循循善誘,“你連蠻荒之地,都征服不了,還指望什麼大興於當世?你幫我五年,盡心盡力別搗亂。五年後,我幫你找個地方,先放手一試。你是真心為了墨家也好,為了你自己的野心也罷,我都不問,隻管盡自己所能為你提供支援。”
“哪裏?”駱懷祖的眼睛裏,精光四射,堅持要張潛先清楚讓自己去放手折騰的地點。
多年來,屢戰屢敗,他不是沒總結過經驗教訓。然而,今張潛有關於先去蠻荒,成功之後再圖謀中原的提議,卻是他從來都沒想過的,無異於在他麵前推開了一扇窗。
推開窗,才知道外邊的地之大。
另外一個時空的現代人如此,大唐的人如此。
“我記得,和尚們來的地方,叫做竺。唐三藏去過,而王玄策,更是跟吐蕃借了三千兵馬,就滅了其國!”綜合兩個時空的觀察,張潛想了想,緩緩補充,年輕的笑容裏寫滿了自信,“那裏土地肥沃,風調雨順,且盛產黃金。既然和尚能從竺來大唐,我墨者如何又去不得竺?師叔如果選簇,為墨家複興之根基,五年後,張某非但願意傾盡全力相助,還願意將秦墨鎮門經典相送,以壯師兄形色!”
駱懷祖是個大陰陽師,但此人如果用的好,的確可以幫自己避開許多風險。
而五年後,李隆基怎麼著也該崛起了,大唐朝野應該不會再是一團漿糊。
另一個時空,曾經有個著名的論斷。竺比中國差了什麼?答案則是,五部毛選。
五年後,如果駱懷祖敢去竺,張潛就敢從手機裏,把五部毛選謄抄出來,改頭換麵送給他,幫助他此去竺之後,改換地!
“成交!”駱懷祖看不出陷阱在哪裏,卻也不怕,張潛能鬥過自己。咬咬牙,果斷伸出了右手。
張潛伸出右手,跟他當空擊掌,“啪,啪,啪!”。隨即,二人又將手掌握在一起,相視而笑。彼此間,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狡猾與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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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夜幕下,有一個戴著鬥笠的身影,輕輕叩響了禦史大夫竇懷貞家的側門。
“誰?這麼晚了,禦史大夫睡下了,不見外客!”門房中當值竇府的家丁,被從睡夢中吵醒,惡聲惡氣地朝外邊嗬斥。(注:竇懷貞,韋皇後奶娘的後丈夫,後來為太平公主的心腹)
“貧尼了寧,乃是禦史大夫的患難之交。今夜奉人所托,特地來跟他做一筆交易!”鬥笠下,有一個蒼老的女聲,認真地回應,絲毫不帶任何半夜前來打擾的內疚。